见到明玉蹙眉，钱嬷嬷问道：“姑娘可是有疑议？”
明玉摇头，“只是听嬷嬷这样说，觉得在宫中生活不易。我只是今日入宫一天，便有这多规矩，那些常年居住深宫的宫娥、太监，甚至是贵主儿们该是多累。”
“姑娘这话在老奴面前说说就行了。”钱嬷嬷给明玉抹上口脂，神色肃穆地道：“可不敢在其他人面前说。能入宫，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顿了下，便又是苦笑，“不过的确不太好熬就是了。老奴刚入宫那会儿，哭都不敢哭，但习惯了就也还好。姑娘生在这高门显户，不也一样要守规矩？”
“其实嬷嬷不来当我教养嬷嬷可能更自在吧？”明玉道：“在这府里，总有约束。”
“话是不错。”钱嬷嬷道：“但我是个无根无萍的人。纵然在宫里积攒了些养老傍身的钱，可若无依靠，将来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变故。”
这算是心里话了。
明玉听了笑了笑，“嬷嬷与我一见如故，嬷嬷细心教我，只要我能挺着，便不会叫嬷嬷无依无靠的。”
钱嬷嬷笑了起来，“姑娘是个有福的，说什么挺着不挺着的？今日正旦，可不幸说这话。”顿了下又道：“好了，姑娘，咱们去院里走走。”
“？？？”
明玉不懂这是为何。
钱嬷嬷却是神秘一笑，“将睡意走掉了，入宫面圣时人显得精神，不然睡意未消，被天子看着了也不好。”
“嬷嬷的意思……”明玉有点迟疑，“天子还会特意让我上前觐见吗？”
“天子特意点了你的名，怎可能不让你觐见？”钱嬷嬷道：“五姑娘还不知自已现在在外的名气有多大吧？”
明玉茫然地摇头，“知道大家都在传唱我的诗，但到底有多大，我不清楚。”
“都上达天听了。”钱嬷嬷有些无奈地一笑。这五姑娘是聪明，但好像对自已的才情却没什么认知。
她宫里姊妹多，莫说是天子了，便是一众老太妃与太后都很喜欢她写的诗词。太后甚至专门请了人唱词，一日要听几遍呢。
至于外面那更癫狂。多少人都在打探她的消息，听说陆家五娘今年就要及笄了，多少贵家主母都动了心思，想把这儿媳讨回去。
在这大周，有点才华的女子都会被称作先生，被人追捧。而像陆明玉这种出身好又有才情与美貌的，世人要不癫狂才叫怪事呢。
“今日陛下必会叫你觐见。”钱嬷嬷下了个结论，然后压低声音道：“毕竟太后相当喜欢你的诗。”
明玉头皮开始发麻了。今日不会又要当场作诗吧？
她仰头看了看钱嬷嬷，那眼神让钱嬷嬷很费解。
这怎么……
有点忧伤的样子？
吃了鸡子，稍微喝了点水，明玉便去院里走动。还别说，跟着钱嬷嬷快速走了十几圈后，真是睡意全消，人精神了。
等天亮时，陆灏卿便带着一家人出门了。
这次跟他入宫的有陆诗语、王氏、陆延亭、陆延慰、以及陆明玉。
明玉这才明白，天子为何要故意提起自已。原来，不提起自已的话，庶女或者没功名的庶子都没那个荣幸去参加宫中宴会。
坐上马车，一路前行，约莫半刻钟的样子，就到了皇宫前。
过了护城河，一行人在宫中人的引领下，从皇宫侧门进入。陆诗语像是要显摆什么似的，竟好心给陆明玉科普了起来，“平日官员入宫都只能走这侧门，但如果中了进士，便能走正门。父亲与兄长中了进士，都从正门走过。我外祖父与舅舅也从这皇宫正门，还有大表哥也走过这正门。”
明玉笑了笑，“是啊，我陆家一门几进士，两探花，的确是荣耀。只可惜咱们女子不能行举业，不然也能东华门唱名，皇宫正门走一遭。”
“如果是皇后就可以。”陆诗语一脸向往，“听说弗姐姐将来就是要做皇后的。”
“这话咱可不敢乱说。”
天子的确已定下了王家与另外一家的女子为皇后人选，但具体哪一位，宫中尚未有消息传出。陆诗语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犯忌讳。
“可惜天子不许再大规模选秀了。”陆诗语又继续道：“不然以咱们的家世，必也能入宫选秀的。”
……
感情你还想入宫当娘娘？就你这智商，怕是活不过三集吧？
这一刻，陆明玉觉得年轻天子无比英明。
陆诗语能活几集她不关心，但这没脑子的偏偏是自已的姐姐。要真入宫选秀，还被选上了，陆家恐要大难临头了。
天子圣明啊！
一行人步行前进，很快就到了承德殿。
今日正旦大宴便在这里举行。
承德殿外已摆起长桌，与明玉的想象不同，她本以为大家都会入殿共贺新旦，但眼下来看，好像并不是所有官员都能进到正殿去？
想想又释然了。
正殿虽大，可却也不能把所有官员都装下。难怪朝廷要定下四品以及四品以上官员才有上朝的资格呢，不然哪装得下那多人？
陆灏卿是天官，宰相下来就属六部官最大。故而他带着他们径直掠过人群，来到了承德殿外。
在外面站着等候了一会儿，便有殿前司仪过来，引导着一群高官以及家眷入内。
进了殿堂，明玉还来不及欣赏下大周的权力中心，便被王氏呵斥道：“莫要东张西望，这里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明玉忙收回眼神，低声道：“是，我知道了，母亲。”
陆诗语那脑袋都快转出花来了，也不见你说，分明就是又想找茬。
明玉懒得跟王氏计较，跟着宫人在相应的位置坐下后，就又继续打量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见陆灏卿站了起来，与人拱手作礼，“新年好，茂林兄。”
明玉好奇地望过去，做她身边的陆诗语见此，便是得意地炫耀了起来，“这是兵部尚书张茂林，他以字行事，他家二公子正是我姐夫。你这眼神正是不好使，难道你没看见大姐吗？”
她努了努嘴，明玉顺着看过去。
只见一年约二十五六的妇女戴着满头的朱钗正笑意盈盈地望过来。只是目光落到她身上时，那眼神一下就变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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