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骑在高头大马上，路过她面前时，他拉住缰绳，问道：“你怎在这里？”
“太后命我初六入宫，我出来看看百姓都是怎么过年的。”
“看到了吗？”
“看到了。”
“嗯，感觉如何？”
“京城附近的百姓也只有年上见点肉，生活困难。”明玉道：“田中所产不足一年口粮，还需打点短工补足。”
“嗯。”谢玉点头，“这还靠着京城，其他地方的百姓过年能吃上白面就不错了。”
顿了下又道：“你准备如何跟太后说呢？”
“如实说。”
谢玉一扬眉，“不怕触怒太后？”
“所见既事实，为何怕触怒？”
谢玉抿了抿嘴，忽然笑了起来，“你倒实诚。”
说着便夹了夹马肚，道：“年三夜四的，不宜在城外游荡。走吧，我送你回去。”
“多谢国公爷。”
明玉福了福身，“我等下还想去城里的闵东巷看看。”
“去那里做什么？”谢玉蹙眉，“那里大多是贫民所居，混乱不堪。你一姑娘去那里，危险。”
闵东巷说白了，就是京城的贫民窟。
那里龙蛇混杂，混混当道，是京城常人都避讳的地方。
明玉要去那里，自然也是想看看贫民窟的人是怎么生活的。至于为什么，她自已也说不清，就是想去看一看。
“想看看京城底层是怎么活的。”明玉道：“他们又是怎么过年的。”
“呵。”谢玉笑了，“你倒是胆儿大。”他拉了拉缰绳，“也不怕拍花子将你拐走？”
“爹爹派了好五六个小厮陪我考察民情，他们胆儿再大，应该也不敢对我如何。”
“这可说不好。”谢玉道：“人穷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衣食足而知荣辱。吃不饱饭的人，可就很难有荣辱观了。你可见过饥民？”
明玉摇摇头，“只在书上看过。”
“我见过。”谢玉道：“平日老实巴交的人，饿起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饥民抢劫饥民，是流民群里常见的事。”他顿了顿又道：“正好，我也想考察下民情，我便陪你走一遭吧。”
“多谢国公爷。”钱嬷嬷忽然站起来，福身道：“有国公爷陪着，我家姑娘定能安然无忧。”
谢玉没说话，只盯着明玉。
明玉被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得脸发烫，但还是裣衽福身，“多谢国公爷。”
“走吧。”
明玉上了马车，待马车启动后，钱嬷嬷便问道：“姑娘与镇国公相熟？”
明玉摇摇头，“不算熟。这次算是说话最多的一次。不过他帮了我几回……”明玉将之前的事简单说了说，“这回宫宴，宰相笑我媚上，他出来回呛了宰相，算是又帮了我一回。感觉与传闻不符，只是性子直，人却是个热心人。”
钱嬷嬷想了想，便笑了，“可能只对姑娘你热心。”
“嬷嬷，你说什么呢？”明玉忙摇头，“他可是国公。”
“那又如何？”钱嬷嬷道：“姑娘的才貌是个人都要心动。”
明玉不说话了。
她主动勾|引过谢玉，今日又遇上，也不知自已是不是勾动他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庶女的奋斗 还要陪自已去闵东巷，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已成功了一点点？
见明玉不说话，钱嬷嬷便压低声音道：“有些人不想结亲，用婢女代替千金，再来个病死是有可能的。”
“嗯？”
明玉抬头，有些诧异地道：“婢女代替？天子下旨，也敢糊弄？”
“所以病死了。”钱嬷嬷一脸平静，“一死三个，那就蹊跷了。”
明玉张大嘴|巴，“胆子这么大？”
“天子也有自已的无奈。”钱嬷嬷小声道：“并不能为所欲为。你看国公爷今年也有二十四了，但天子再无说亲的意思了。这世家贵女只能嫁世家，即便是庶女也要嫁到能为家族使力的地方去。镇国公身份虽尊贵，可到底根基尚浅，且又是武将，不如文官清贵。”
……
明玉无言以对。
这些世家的眼光到底是有多高啊？
见明玉还不甚明了，钱嬷嬷又道：“好比姑娘你。若无那些诗词，家里定会安排你嫁给小官当正房夫人。但这小官也不是乱选的，必须得有潜力。比如新科进士，比如二十出头就能当上县令的。如此，将来才能抱团，为陆家增益。”
“世间女子命苦啊。”明玉感叹，“婚嫁皆不自由。”
“是啊。”钱嬷嬷苦笑，“不过身在世家高门，便是男儿也不得自由，所娶之妻皆为家族利益。只是男儿还能纳妾，比女子自由许多。我们女子若嫁不好，便是苦一辈子了。”
明玉心思沉重，又想到了周芳。
也不知自已那好母亲放弃想法没？
见明玉蹙眉，钱嬷嬷又道：“姑娘，有些事还是得自已争取，不必太忧心。”
她与明玉相处不久，话能说到这样，说明对明玉的人品已是认可了。但更直白的话，她就不能说了，只希望明玉自已能想明白。
明玉点点头，“多谢嬷嬷提醒，我省得。”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就入了城，到了闵东巷。
车马停下后，明玉下车。谢玉也下了马，仅点了两名护卫跟随。
几人步入闵东巷，这里仿佛成了另外的一个天地。
昏暗，纷乱，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
明玉微微蹙眉，可却没有打退堂鼓。
一群裹着几层麻衣，身上打着补丁的贫民驻足观望，却不敢上前。
这一行人，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走了没几步，便有人冲了过来，见了谢玉便是拜，“不知镇国公大驾光临，小的来请罪了。”
明玉有些诧异。
谢玉怎会跟贫民窟的人扯一起？她又观察了下来人。
为首一人面有刺青，人看着倒不像想象里的贫苦人，气色较好，身上穿的也是棉袄长袍。
“起来吧。”谢玉道：“这位姑娘想看看你们都是怎么过年的，你且带我们看看。”
陆六一喜，忙道：“小的这就给大千金带路。”顿了下还问道：“敢问千金怎么称呼？”
明玉道：“我姓陆。”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话才出口，谢玉就道：“让你带路就带路，恁得话多？”
陆六刚想说“都姓陆，是本家”，可一听谢玉这话，再看他那脸色，便头一缩，心里暗道：“这怕不是镇国公的相好吧？就问个称呼还吃起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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