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你当真忘了我。可还记得,八年前那个你曾搭救的少年?”他并未气恼,只是眼睑含笑地凝视着政君。
这人究竟是谁?怎会说出这般话语?政君眼中满是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面具男子,期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成轩沉默不语,只是望着那碧玉阴阴的柳絮,缓缓地陷入当年的回忆,不紧不慢、轻声细语地说道:“那日,梨花漫天飞舞。我被一群官员追杀,潜入一座民宅。正巧,在那里我遇见了梨落。她带着我躲避了官兵,使我逃过他们的追捕。” 成轩说着,脸颊不禁泛起淡淡的笑意。不等政君开口,依旧沉醉在那美好的回忆之中。“当我离开时,曾询问那女娘的名字。她只是望着漫天的梨花,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梨落’。”
政君愈发疑惑地看着他,八年前,自已确实救过一个少年,后来那少年不是逃了吗?难道,他就是当日的少年?
“当时情况紧急,我还没来记得告诉她我的名字,就匆忙离去。如今我拜入武元山,成了门主摩鸠的弟子,苦学多年,一年前下山,就为了找寻当日的娘子,直到那日我在街头瞧见你,我就知道,就是你,梨落。”
听着他的叙述,政君只觉眼角有些酸涩,仿佛泪水即将夺眶而出。八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日她被责罚禁闭,却从狗洞钻进来一个八九岁的少年,他满身伤痕,眼睛里透露着希望的光芒。政君于心不忍,把那少年藏进了柴房中,而后少年离去时,被惜君的婢女发觉,于是她被二娘以私藏男子的罪名,生生承受了二十棍仗刑,连带着自小跟着她的丫头琴瑟都被活生生打死……
“梨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连成轩。”那男子摘下面具,那是一张清风朗月的俊逸面庞,他嘴角含笑,眼眸中带着光,伸出手看向她:“我知道你在为东平王的事情烦恼,我可以帮你,梨落。”
傅如实!怎会是他?政君都快遗忘的噩梦涌到眼前,那个曾经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和她从校园走向成熟,最后却用八十万把她拿去抵债的男人!
政君强忍着即将涌出的泪水,拳头紧握,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的肌肤中,柔和的线条勾勒出脸上那冰冷的神情,她强忍住拿刀捅人的冲动,内心不断地自我暗示。不,不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不可能到了古代还能遇到。
“梨落?”
连成轩挥了挥手,把思绪神游的王政君拉了回来。
要镇定一些,不能因为两张神似的脸就乱了方寸,政君稳了稳思绪,垂下眼眸遮盖住眼眶的一抹红色,讪讪道:“连成轩?对不起,我确实毫无印象。我也未曾救过这样的少年!郎君,想必是认错人了。” 说完,轻轻转身背对着连成轩,无奈地说道:“我不是梨落,还有,我即将成亲。所以,还望郎君自重!话已至此,我还有事。就此别过!”
傅如实,你竟然也来了?我又怎会忘记当日给我承诺的你?我又怎会忘记当日出卖我的你? 政君含着泪,摇摇欲坠地离开了连成轩的视线。
坐在自已的小房间里,呆呆地望着桌案上袅袅升起的青烟。陷入沉思的政君一遍又一遍的复盘,怎会如此相似?八年前自已顺手救的少年,长大后竟然跟傅如实一模一样,难道傅如实也来了?
不对,推算连成轩的表现,他根本不像记得前世的样子,也许是巧合,或者是伪装。
武元山中,成轩呆坐在禅房,看着一旁打坐的师傅。心中却想着政君的那些话,解决了之前那一个人,怎么这个声名狼藉的东平王她真的要嫁?不行,不能让政君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成亲。当日,政君的神情分明带着不情愿。
想到此处,连成轩提剑而出。
“侠盗连成轩,今夜又要洗劫哪个贪官家了!”
只有成轩知道,为了梨落,今夜,必须行动!轻风拂过武元山的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成轩今夜的行动喝彩,却又为那个可怜的人感到惋惜。谁都清楚,只要成轩动手,对方只能提前去见阎王。
盛夏的风,总是带着阵阵燥热。
东平王府依旧一片歌舞升平,颠鸾倒凤的声音,并不是想象中的举案齐眉,而是满腹疮痍。成轩飞身在屋顶,自上而下的观察着府里的一切动静。 待到子时来临,府里的人终于都睡下了。成轩这才悄悄潜入,一切都如此寂静。 就连院里的柳树,都停止了摇曳,处于极度的安静之中,仿佛这一切都是为了成轩的行动而准备。
东平王房内,一阵若有若无的青烟,从门口飘入东平王的鼻孔。那淡淡的异香,让人不禁心生怀疑。 成轩看着里面的情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纵身一跃,消失在这个漆黑的夜晚。
这一夜,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
翌日天明,城里人人都在传东平王昨夜突然暴毙,无人知晓猝死的原因。
“阿姐,东平王昨夜暴毙了。听说他昨夜还在夜夜笙歌,结果一睡不醒了,太吓人了,他们都说可能是纵欲过度而亡。”煊君慌慌忙忙的闯入政君的房间,小嘴叭叭的都没有停下。
政君自然从煊君口中听到了这些八卦消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稳落下。
这样就好,不用再嫁给那个人了。唇角不自觉地勾起那一抹浅浅的笑意,但怎会如此巧合?两度议亲,她都不想嫁,上天偏偏就能让她成功避免,当真是天意?还是人为?
想到此处,政君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那张让她难以平静的脸,她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变得阴沉。
也许,这一世她的疑惑,应当自已查明。
“我可以帮你”政君想起那日连成轩的那句话,难道是他?不会的——此人虽是神偷侠盗,但是不会草菅人命。
正当政君沉思之时,煊君再一次打断了她的思绪,“阿姐,还有一个好消息!”
政君慌忙收起自已的那些疑惑。只是温婉的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煊君那还有点婴儿肥的脸颊。莞尔道:“何事?要你今日到是如此的开心?莫非是——父亲大人要给你说亲了。还是,你看上了哪家的郎君?”
“讨厌——”煊君撅着嘴,瞪大了双眼的看着政君。这才想起要进入正题,“阿姐,知道吗?武元山的门主,今日应承了爹爹的邀请。会到府里来呢?都说,这个摩鸠大师是百岁仙人。今日,能够一睹他的风采。”
“不过是一位百岁老人,有何稀奇?”政君有些疑惑。
“惊喜的并非摩鸠大师,而是他的关门弟子!大夏赫赫有名的侠盗——连成轩。”话音刚落,眼中泛起了缕缕难以言喻的情愫。政君此刻真的惶恐不安起来,未曾料到她的妹妹也倾心于连成轩。政君凝视着这般的煊君,煊君可是府中唯一对她真心相待之人,如今她钟情于连成轩。那……自已是否应当?八年前,那不过是一场偶然的相遇罢了。至于傅如实,也不一定就是同一人。
想着想着,政君竟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
“阿姐,您怎么了?” 煊君满心疑惑地望着身旁的姐姐,眼中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不由得又唤了几声:“阿姐,阿姐——”
听到煊君的呼喊,政君方才回过神来。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煊君,鹅蛋般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若是因为一个连成轩,就让这般要好的妹妹从此失去笑颜。那岂不是极大的损失? 何况,她也想弄清楚连成轩和傅如实到底有何关联。
想到此处,政君微微上扬嘴角,“既然是你最为崇拜的侠盗,那便你去。说不定父亲一高兴,直接就把你许配给他了。那岂不是更好。”
有了政君的这番话,煊君愈发显得兴奋。拉着政君的手,轻柔地问道:“姐,您真觉得我有机会让爹爹把我许配给连成轩吗?若真能如此,我定会无比幸福的!”
天空中的骄阳愈发炽烈,瞧这日头。已然快到午时了。政君推了推身旁开心的政萱,“快午时了,你赶紧回房精心打扮一番。”
此时的煊君,因政君的这几句鼓励,自信大增,甜甜地一笑。 “那我去了,你呢?” 问得政君一时语塞。此时自已最好不要见到连成轩,毕竟连成轩本就与她是旧相识。顺势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先回房。昨天你给我的《楚辞》我还没读完,这会儿正好去看。你快去吧!”
煊君独自一人到了正厅,看到身着一身黑色锦袍的魏瑾,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爹爹——”
魏瑾自然心生疑惑,随口问了一句:“今日为何不见你阿姐?”
“姐姐说,昨日我借给她的那本《楚辞》她尚未读完。所以,这会儿已经回房看书了。爹爹,今日是不是武元山的摩鸠大师回到咱们府里。到时,我也要出来。我要见见这位号称‘百岁仙人’的摩鸠大师。”说着,调皮地向魏瑾眨眨眼。
“你这丫头!” 魏瑾无奈地摇摇头。自已便拂袖而去。
煊君在背后开心地笑道:“谢谢爹爹,我就当爹爹答应了。” 魏瑾没有反对,待到摩鸠大师和连成轩到来,煊君见礼后,魏瑾和摩鸠大师在书房议事。
是夜,魏瑾回忆着摩鸠大师的叮嘱,猛然想起白日三丫头说过的话,自家的女儿都要借书来看,看来这十几年来着实疏忽了政君的存在。好在,这丫头懂事稳重,不管家中如何,她都能应对自如。加之大师预言此女是有非凡命数,如今怕是要换个法子,才能家族昌盛。
想到这里,魏瑾合上书简,出门向北厢房走去,那里曾是府里的杂物房。后来,政君长大了,也就顺便让政君住在里面。如今细细想来,确实有所疏忽。毕竟,魏氏一门的荣耀还要靠她。
此时房中的政君望着那本厚厚的《楚辞》正在发呆,“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政君抬眸一看,放下竹简,起身见礼:“见过父亲。”
魏瑾仔细端详着政君,确实温柔且稳重。哪怕是政君奉茶,眼角眉梢都不见半分情绪。
“政丫头,你先别忙、坐下,为父有正事与你商量。” 听到这话,政君心中猛地一惊。眸中微微一愣,转瞬而化作笑颜:“父亲所为何事?”
“这些年来,为父一直对你母亲心怀怨恨。一直将所有的仇恨发泄在你的身上。方才,为父进来看到你在看《楚辞》。这是极为难得的好学之心。日后,为父会请私塾先生来教你这些。你只需好好学,给为父争光。明白吗?”
政君应道:“日后,女儿一定好好学习。在兄弟姐妹中,成为父亲的骄傲。”
魏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政君,唇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魏瑾拍了拍政君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后转身离开了北厢房。 政君目送魏瑾离开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神变得复杂难辨,她拿起桌上的《楚辞》,紧紧地攥在手里,指节微微泛白。窗外枝头的鸟儿叽喳个不停,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却照不亮她此刻心中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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