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入夏,自东平王刘桓下聘以来,魏瑾多次推诿,然而刘桓却是充耳不闻,只多次发聘书而来,又遣那心腹属官毋兵日日约那魏氏大郎魏逸辰骑马投壶射箭,游历于礼乐之间,又有书院之中,哄的那魏逸辰好不欢喜。
这日适逢芒种时节,刘桓照例安排那毋兵邀约魏逸辰在绮梦轩玩那投壶游戏,又有两侧数名美人歌姬作伴,魏逸辰尚无心机,遂时而欢笑,时而叫好,时而又同那美人你侬我侬,在那绮梦轩流连忘返间,竟也是忘了自已是魏氏二郎。
毋兵与他推杯换盏间,将那沉甸甸的一箱物什抬了上来,俨然一幅上位之气派道:“我家殿下知你年少有为,才高八斗,如今却是不得功名,魏氏一门双杰,在长安有魏二爷时任典客译官令丞,到郎君这一代,却是魏氏嫡长女政君持家,无论内外,世人皆知魏氏三姝,无人在意还有你这儿郎也是一杰。”
魏逸辰被那侍从直言点破后,顿时剑眉微蹙,心中有不悦:“毋大人,你也不过是王府属官,尚无实权,何苦五十步笑百步。”
毋兵有些轻狂笑道:“待得殿下大业将成时,封侯拜相也是情理之中。”
魏逸辰基本听出那人意图,思虑平日在府中处处受魏政君压制一头,其母赵静如也被软禁多日,传信舅父后,未有结果。如今若当真搭上东平王,或可在魏府有翻身之日。
他放下手中酒盏,沉声问道:“毋大人,意欲何为?”
彼时那人轻拍手,自有绮梦轩婢子呈上一锦盒,他成竹在胸,轻瞥一眼魏逸辰:“此乃殿下手书,察举魏郎君入京时任宗正员吏,彼时在那繁华长安城中一展拳脚,岂不比在这魏郡中埋没得强?”
魏逸辰一听微微一怔,且说宗正位列九卿,旗下员吏均是为皇族办事,更有甚者若得皇室赏识,日后便是坐上那执金吾,也未可知。
他眉心微动,转瞬即逝,“如此只怕也不可免费而得,殿下是要在下作何?”
“让魏氏嫁入王府。”毋兵饮尽一盏后,淡漠说道。
魏逸辰眉拧作川,挥手屏对左右美人:“魏氏一门有四姝,有精于智慧,亦有通于武艺,更有弹琴作词,还有舞乐作画者。殿下那流水般的聘书聘礼送入魏府,可终究尚未亲自登门,在下实在不知,东平王殿下究竟属意何人。”
“当然是那聪颖蕙质,又擅于谋财的嫡姑娘了。”毋兵朗声一笑,一条一条搬出当初刘宇同政君的议亲之事:“当年殿下时任边关,兄长刘宇既东平王,那时就曾于魏大人许下姻亲之约。可造化弄人,偏生让大王殿下离奇暴毙,此一鸿蒙就此作罢。如今殿下接替继任东平王以近年余,那当年那鸿蒙之约,是当重启兑现之日。”
魏逸辰听罢后,竟是无从拒绝,思来想去后却也不敢贸然答应,只留下一语:“婚姻大事,向来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人微言轻,此事尚需斡旋。若殿下当真能许以宗正员吏,那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魏府内,庭院深深,落叶堆积,更添几分萧索。
丫鬟们悄声忙碌,主子们则眉头紧锁,自赵敬修一事掀起惊涛骇浪后,魏氏一门,看似平静,实则风浪早已起。庭院内那一箱又一箱陈设的聘礼聘雁,俨然势要将魏刘之亲促成到底一般。
魏逸辰一回府,就看到后院凉亭内那凭栏而坐的媗君,只见她两弯柳眉微蹙,眼眶似有泛红,又是一副哑然失色之相。魏逸辰入亭而寻,朗声打趣着:“三妹,你这是怎的了?羡慕正院那聘礼聘雁不是你的?”
媗君微微抬眸,转瞬眼眸中又没了颜色,只是呢喃自语道:“我究竟哪里不好?怎么就不讨人喜欢了?”
“你哪里都好,你可是我魏大郎的三妹妹,怎么会不好了?”魏逸辰鼓励一语道。
媗君顺嘴接过一语:“可我明明看到他跟她在一起。”
“谁和谁?”魏逸辰追问道。
“就,就……”媗君欲言又止,思绪再三料想大哥也不会如赵静如那般多事,索性就脱口而出道:“就那夜,我瞧见连大哥跟大姐姐坐在屋顶。我心悦连大哥一事,阖府皆知,阿姐怎地偏要来掺和其中。”
魏逸辰听着媗君的埋怨,计从中来:“好妹妹,这有何难?你看院内那一堆的聘礼,箱子都快堆满院子了。那可是东平王的聘书,咱们魏氏岂有拒婚之礼?”
媗君抬首往那正院望去,眼眸看着带了一丝光亮,转瞬又暗淡下去:“可是父亲并未同意。如若阿姐不愿,父亲定不会强求。”
“那母亲和三娘呢?”魏逸辰提醒一句道:“既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有媒人,有聘书,就差父母点头签那聘书而已。母亲,还有郑娘子,那可都是我们长辈。”
媗君一听,似有几分道理,转头仿佛想到法子一般,“对哦,我先去忙,不陪兄长了。”话音刚落,她就匆匆的往那西苑郑瑞楠院中而去。
魏郡元城赵府,小厮丫鬟黑压压的归于一地,那小厮将赵静如送来的信笺瑟瑟发抖的递上去,“大人,这是姑奶奶遣人传来的。”
赵忠蹙眉阅完心中那字字句句,可谓是吐尽如今在魏府境遇,又有东平王刘桓下聘魏府之事欲迎娶魏氏嫡女魏政君一事。那一封信笺仿若一记闷雷在赵忠心头炸响,震得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在赵府中,来回踱步,脚步急促,仿若困兽挣扎,每一步都似踏碎了地上的光影。心中暗忖:“这刘桓打的好算盘!一旦政君入了王府,魏瑾必成他的左膀右臂,我在王府多年苦心经营,岂不付诸东流?”
念及此处,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仿若暗夜毒蛇吐信,“绝不能让此事顺遂!”
随即传来小厮,附耳几句,那人领命而出。
几日后,魏郡元城街头巷尾便悄然泛起一阵流言蜚语,仿若一场诡异的迷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听闻那魏氏嫡女魏政君,此前两度议亲,皆是成婚前夕,夫家莫名惨死,这般克夫的命格,谁娶了她,怕是要倒八辈子霉!”
茶馆里,几个好事之徒摇头晃脑,说得有鼻子有眼,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交头接耳,一时人心惶惶。
此谣言一出,元城个个避之则吉,更有甚者,连续几日翎华阁生意都接连下滑。
翎华阁内,宾客寥寥无几,舞台中央那舞姬都跳得毫无兴致。从旁那弹奏女子,更是心不在焉。
政君独坐翎华阁账房内,翻阅着近一旬的账册,营生接连下滑。
连带着惜君从旁而坐,都忍不住吐露埋怨几句:“大姐姐,如此下去,咱们这翎华阁只怕生意也做不下去了,这一个个都这般说你。”
敏君拿着九节鞭,冷哼一声:“要不我去将那传谣之人都抓起来,咱们给他扒皮抽筋,尽说什么克夫之运。他们还故意把宾客都引入绮梦轩……”
一旁锦瑟温声提醒着:“是呀,此前我们翎华阁推出那七子养颜膏后,昨日奴婢看到绮梦轩竟然白送八方息肌丸。你说这绮梦轩做的是男人的生意,咱们翎华阁做的是女子的生意,她推出个女子美容玩意儿,有何用?”
政君听着几人七嘴八舌的商议,思忖再三,遂传来那美容郎中和鸣,信手写下一秘方,递与他:“试试看这方子,做出来之后,咱们换一产品来售卖。”
和鸣接过秘方后,细细研读一番道:“这法子,倒是第一次见。若真能将此做成,那就可以代替现有的口脂,还能润唇锁色,那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他自顾自说着,就拿着那口脂秘方去做研究。
彼时媗君从外而入,瞧着店内这生意萧条,接过几人话茬就道:“阿姐,我看这就是赵家故意难为我们。不如咱们直接跟东平王结亲,势必能力压赵氏一头。”
“胡说什么呢?”敏君及时制止道。
此时媗君似不懂一般,只在旁叨叨不停:“我没说错呀,这绮梦轩看似是怜昕夫人掌事,又有赵氏主理,实则幕后主人是东平王。那我们若能直接搭上东平王,岂不是赵氏也得低一等。”
“三姐姐!”惜君此时也看不下去打断媗君的话。
一日生意作罢,回府后,全府更是愁云暗淡。
政君刚一回府就被魏瑾唤入书房,显然已知外头传言。而此次书房之中,却不止是政君魏瑾二人,还有魏瑾妾室郑瑞楠,以及正室赵静如,和大郎魏逸辰都在。
赵静如从旁道:“如今聘礼在内,又有谣言在外。这嫁或是不嫁都是难题。”
“大姑娘,你到底在外头得罪谁了?”郑瑞楠也疑惑的问道:“东平王刘桓不同于其兄长刘宇,刘桓出身行伍,迄今也未有什么骄奢淫逸的名声,他来下聘魏府确实无拒绝之礼。只是眼下……”
郑瑞楠剩下没说的半句,只是默默看向魏瑾,赵静如从旁接过那一句,疑惑问道:“政君,是不是你故意而为,以此为躲避刘氏鸿蒙之约?这可是有损魏氏一门名声,如若因你这名声,其他几个姑娘日后都不好议亲。”
政君听闻传言,面色如常,只是微微握紧了手中书卷,仿若在强压心头怒火,眼中却透着坚韧:“清者自清,我不愿嫁自是直接拒绝,大可不必想出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魏瑾则气得胡须直抖,在厅中怒喝:“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污蔑我魏家姑娘!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翌日天明,东方红日初升时,离去多日的连成轩却回到元城。
他一袭玄色锦袍,头戴玉冠,身姿挺拔如松,平日常戴的那潜龙入渊纹的面具也已摘下,生得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周身毫无寻常蝼蚁之气,尽是威仪贵气袭来。携厚重聘礼,大步踏入魏府。
身后家丁抬着一箱箱奇珍异宝,如羊脂白玉,又如金银珍珠,更有甚者还有一叠又一叠的宣纸,绫罗绸缎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惊叹声此起彼伏。
若说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是俗物,那一箩筐的宣纸,那便是珍品中的极品。薛思敏自重生魏政君以来,无论市井还是高门,所有书写,传信之物,除却竹简便是那锦帛布匹,从未出现纸张。那时,她就断定,这书中的大夏尚处在一个没有纸的年代。如今,连成轩却是足足赠送一筐宣纸而来。
魏府上下听闻声响,忙迎出门来,政君看向那一箩筐宣纸,俨然十分震惊,原来连成轩不在之时,竟是跑去武元山造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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