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邺城的天空阴霾沉沉,铅云如墨,仿若一块千钧巨石沉沉地压在众人的心头,叫人几欲窒息。狂风虽已渐息,然仍不时有凛冽的飓风呼啸而过,肆意侵袭着每一个受灾百姓身躯,仿佛这世间苦难都凝在这风中。
政君莲步轻移,款行至那临时搭建的医馆。
只见馆内伤者如织,或卧或坐,脸上皆满是痛苦之色。或有因受伤而眉头紧皱,或有因亲人离散而流泪,声声呻吟交织在一起,令人揪心。
这医馆不过是以几块破旧木板和粗布勉强搭建而成,四处漏风,显得极为简陋。风从缝隙中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她虽不通医术,但心怀悲悯,毫不犹豫地即刻投身于救治工作之中。
她轻移莲步,穿梭于伤者之间,手中执着布巾与草药,小心翼翼地为伤者清洗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清洗完毕,她又专注地为伤者包扎换药,尽管手法略显生疏,却满含着一片赤诚之心。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悄然滑落,打湿了鬓角的发丝,可她却浑然不觉,一心只想着能为这些受苦的百姓减轻些许痛苦,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医馆外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敲打在简陋的屋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仿若在为这受苦百姓哀泣。
在忙碌之中,政君留意到一位十五六年轻女子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满脸泪痕。
那姑娘衣衫破旧不堪,泥水污渍尽数沾满,头发凌乱散在肩头。
政君轻轻走到姑娘身边,缓缓蹲下身子,温柔地握住她,轻声说道:“姑娘,莫要害怕,我是来救助大家的。不知姑娘芳名?家中还有何人?”
那女子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声音颤抖着说:“他们都走了。海水倒灌那日,我家房屋被冲走,父母兄弟皆被淹没于海水中。家没了;家人都死了,只剩阿七一人。”
说着,泪水簌簌而落,那泪水仿佛是她心底无尽悲伤在流淌。
政君心疼地将那女子揽入怀中,轻拍她背,安慰道:“阿七,莫要太过悲伤,逝者已矣,生者仍需坚强地活下去。你若信得过我,从今往后,便跟着我吧,我定会护你周全,莫要再害怕。”
阿七望着政君那满含关切的双眸,仿若在黑暗中寻得一丝曙光,她紧紧抓住政君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政君见此,心中稍安,温柔地说:“你没有名字,那以后我便唤你子衿,可好?”
子衿再次点头,脸上虽仍有泪痕,却多了几分对政君的依赖。
自那以后,政君行至何处,子衿便跟至何处。
政君在医馆忙碌时,子衿就在一旁默默帮忙递草药、拿布巾。
闲暇之时,政君会教子衿一些识文断字,子衿学得认真,二人感情也愈发深厚,情同亲姐妹一般。有时,她们会在忙碌的间隙,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满是温暖与力量。
且说连成轩与一众士兵来到物资存放之处。只见那堆积如山的救灾物资,皆是百姓们眼下赖以生存的希望。
物资存放处位于一片空旷之地,周围是被洪水冲垮的断壁残垣,废墟之中偶尔露出一些被浸泡得腐朽的家具和杂物。
或有房屋只剩下残损的梁柱,或有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之物,走过之处尽是凄凉之景。
他望着这些物资,目光坚定,全然不顾自已身体疲惫,扛起沉重包裹便大步前行。一趟又一趟,他的身影在人群中忙碌穿梭,那坚毅身姿仿若不知疲倦的苍松。
在他的带领与鼓舞之下,士兵们也都士气高涨,物资分发工作井然有序地开展起来。
此时,天空中透出一丝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这片受灾的土地上,给人们带来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恰逢此时,魏瑾与郡尉赵忠等人也在损坏现场。魏瑾神色凝重,指挥着随行之人有序地参与救援工作。他目光敏锐,时刻关注着救灾的每一个环节,生怕有疏漏之处。
赵忠则是一副忙碌不已,穿梭在人群中,时有大声吆喝,时有冷静安排,又有接洽粮草,可似乎总是忙却不在关键位置。连成轩思忖此前赵忠掳掠政君,如今若是在大事上也有此含糊,这让连成轩心中疑虑愈发浓重。
他深知邺城此前已修筑好防台风堤坝,按常理不应如此轻易便被海水冲垮,酿成海水倒灌的惨状。
怀着这份疑惑,他前往决堤处勘查,只见决堤处一片狼藉,浑浊的江水仍在缓缓流淌,周围的土地被冲刷得千疮百孔。
本应坚固无比的堤坝,如今却千疮百孔,他走进那损坏处堤坝,随手捻起那堤坝内里材料。竟是少许石料,大量腐朽木料,就连平日修筑防水堤坝所用糯米灰浆所用不足一成。
连成轩微微蹙眉,暗忖这年前所修那防汛工程,全是偷工减料所致。
如今海上飓风,海港本可关闭,渔民休养身息,待得飓风离去后,自可重生恢复。如今却是酿成海水倒灌,才使得整座城池惨遭冲毁,百姓们流离失所。
远处,那房屋早已被海水浸泡得东倒西歪。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堤坝所用石料材质,尽数所用质地疏松,泥土夯实更加松泛。
连成轩将那堤坝材质装入锦囊中,一路朝城中太子刘炽赈灾据点而去。
案几所呈皆为连成轩所搜集回堤坝材质,刘炽一一看完后,神色凝重:“未料想这一场邺城灾难,不是天灾,却是人祸所致。”
刘炽当即下令召魏郡众官员共聚一堂,又有连成轩和政君也有到场,商讨此事。
帐篷内摆放着几张简陋案几,众人围在一起,气氛严肃而凝重。
帐篷外,风声呼啸,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展开的调查而紧张。
刘炽神色严肃地说道:“朝廷此前拨款防洪,本望能保百姓平安,如今这堤坝竟成了豆腐渣工程,实在是令人痛心。此次定要严查到底,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愤怒,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魏瑾将那案几所见材质仔细一看,眉头紧锁,年前所安排修筑工程,尽数为赵忠一应把控,邺城县令、县尉、县丞三人共同协力而成。
彼时魏瑾幡然醒悟,过往到底因着自已过于中庸之道,竟是酿成大错。他急忙跪地请罪道:“殿下,是微臣疏忽,此事微臣定会严查。”
此言一出,满堂除却连成轩和政君一应等人外,其余众官员尽是汗流浃背。
那邺城三位父母官,更是瑟瑟发抖,急忙跪地道:“是臣等疏忽,请殿下恕罪。”
刘炽观察魏郡众官员之相,内心推测已明了大半,当即召来魏郡监郡御史毋彦:“此事魏郡守来主审,毋御史督审,连郎君是本宫麾下监察史着令为本案主办官,所查之处,如有不从即刻拖入监察院。仅限三日,本宫要看到结果。”
此令一下,众人皆惶恐,纷纷领命。
连成轩叩首领命道:“微臣领命,微臣定会全力追查,还百姓一个公道。”他挺直了腰杆,语气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此后几日,政君帮助清查账务,连成轩带众人一同排查年前修筑负责之人。又安排郑九郎暗查那些原本用于修筑之石料和糯米灰浆究竟被运往何处。
彼时,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堆满账册的案几上。子衿与政君神色专注,仔细翻阅着一本本账册,试图从这浩如烟海的数字与记录中寻得那隐藏的真相。
子衿眉头紧锁,眼眸中透着坚定与执着。她一页页地翻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处记录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痛苦。
“姑娘,你看。”子衿声音微微颤抖,指着账册上的一个名字,“这便是当初剥削我们,害我父亲的县尉赵令泉。”
她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仿佛那段痛苦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当初修筑堤坝时,我父亲只因坚持要用好石料,不愿偷工减料,便惨遭他的殴打,此后久病不愈,海水倒灌那日,父亲来不及逃生,就此撒手人寰。”子衿说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政君闻言,心中一阵愤慨,她轻轻握住子衿的手,安慰道:“子衿,莫要悲伤,如今我们定会严查。”
随后,政君将此事告知连成轩。
连成轩听闻,怒目圆睁,当即决定带人前往县尉宅邸查抄赵宅赵令泉。
那赵令泉看到一行人来势汹汹,还试图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连成轩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赵令泉,厉声问道:“你可知罪?如今证据俱在,你还想狡辩?”
赵令泉心中虽有些慌乱,但仍强装镇定,说道:“大人,我何罪之有?莫要冤枉好人。”
连成轩冷哼一声,命人将收集到的证据一一摆在赵令泉面前。赵令泉看着这些证据,脸色变得煞白,却仍不肯松口。连成轩派人查抄赵宅。
在那看似普通的宅邸中,他们发现了诸多疑点。账册记录混乱,与实际情况严重不符,更令人震惊的是,还搜出了一些来往书信。
连成轩拿起一封书信,细细查看,只见上面的内容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信中详细提及了堤坝修筑工程中偷工减料安排,以及如何私吞赈灾款项,而这些指令,大多来自赵忠。
彼时,政君清查赵令泉户籍时,竟发现县尉乃是赵忠族中堂亲。这一发现,让众人心中一惊,也更加笃定了赵忠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庭审那日,连成轩将那往来书信,还有那户籍所书,尽数呈于堂前。
“赵县尉,你勾结赵郡尉,修筑此等防水工程,实在大肆敛财。如今酿成邺城大祸,还不从实招来。”连成轩冷声喝道。
赵令泉吓得立即下跪道:“大人明察,微臣断不敢如此所为,实乃诬陷之词。”
连成轩颔首对着上位那魏瑾和监郡御史毋彦道:“两位大人,请传人证。”
彼时子衿款款而入,对着那赵令泉道:“民女阿七,是去年堤坝修筑监理匠人杨十三之女。去年十月,民女父亲杨十三接此工程,在备材料时,他所负责本应五百石石料,又有三百石糯米灰浆。却在修筑那日,被赵县尉派人强行更换,上好石料仅剩五十石,糯米灰浆一应被换为朽木浆。我父亲坚持用石料和糯米灰浆,结果惨遭赵县尉毒打,造成重疾缠身。日前,那海水倒灌时,我父亲来不及逃离,全家被海水淹没,我一家十一口人,除却我那日在慧济寺礼佛,其余众人均淹死在海水中。”
子衿越说,越是崩溃,话语间早已泪眼婆娑。
此时那赵令泉又想狡辩诬陷之词时,政君一一将那物证送上,“此乃赵氏库房所搜查出。糯米灰浆,被你加价尽数变卖,石料更是直接上供郡尉。账务都在此,你还有何狡辩。”
魏瑾将那户籍文书打开,仔细一看宗祠名录,眉心紧促:“原来,你和赵郡尉还有此等关系。”
“原来是上头有人,怪不得如此大胆,竟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政君不紧不慢评价一句。
那赵令泉此时哑口无言,却也不敢就此承认是赵忠唆使。只能跪地求饶:“大人,是微臣猪油蒙了心,是微臣贪财,请大人恕罪。”
魏瑾看了赵令泉一眼,侧目观望一旁毋彦所状,“毋大人,你看此案该如何断?”
毋彦不紧不慢道:“既已查出,这赵令泉便革职查办,按律例贪赃枉法者,赐流放千里。”
政君一看,只怕这案子又会从赵令泉手中彻底被切断。急忙打断道:“赵令泉不过一小小县尉,敢在此大工程做文章,若无幕后之人,谁人敢为。”
“父亲,此案请求上呈太子,严查。”政君提醒道。
魏瑾衡量一二,如同下定决心般:“将赵令泉革职收押至监察院。连大人,由你安排处置。此案,幕后更有疑团,本官这就回禀,严查幕后之人。”
子衿看着书信,泪水夺眶而出:“父亲,您的冤屈终于可以昭雪了。”
此后那赵令泉被连成轩派人直接收押至监察院。只待太子下令,继续深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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