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邺城之乱,历经波折数日,终得戢定。然此一番动荡,恰似暗流涌动之潮,于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各方势力暗自角逐、勾心斗角。东平王刘桓与三皇子刘轼,心怀叵测,在这场乱局之中,竟各遂其不可告人之意。
刘桓借押送粮草之机,故意拖延,将太子刘炽困于邺城;刘轼则于京城之内,操控三司会审,将赵忠与赵令泉一案草草了结,为其权谋之路扫除些许障碍。
连成轩深知政君心中的悲痛与仇恨,遂携其前往慧济寺。
彼时,酷暑已过,转眼已入秋,秋风瑟瑟,慧济寺的山门前,落叶纷纷扬扬,簌簌而下,铺满了青石小径,仿若一层厚厚的哀愁。
寺内,那株古老的银杏,金黄的叶片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似在呜咽。天空阴霾密布,厚重的云层仿若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仿佛连老天也在为李亲的逝去而悲戚。
微风拂过,寺中的古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似在低吟着无尽的哀伤。
魏瑾一行人共同入得慧济寺,连成轩同政君踏入寺中,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往昔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汹涌潮水般涌上心头。然而,眼前唯有母亲李亲那冰冷灵牌尚在,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心中对刘桓的仇恨如熊熊烈火,燃烧得愈发猛烈。
“母亲,女儿来迟,未能见您最后一面……”政君扑倒在李亲的灵牌前,泣不成声,悲痛欲绝。她紧紧抱住那刻有了空名字的灵牌,可她仍不愿相信母亲已离她而去,仿佛怀中所抱便是母亲尚在一般。
政君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从前,她刚足月母亲就悄然离开,唯有留下思念与她,此后多年杳无音讯。此前再度相遇,她拯救于李亲于水火,此后那相处两月,仿若弥补幼时那孤独。无论是救弱女子,还是开翎华阁,还是母亲入慧济寺。那便是总有一处温暖,将政君那颗冰封心如同春日暖阳,驱散着阴霾。
翎华阁内,李亲为她所做荷包;还有为她缝补衣物,又有慧济寺为她祈福。那些相处画面不多,却每一幕都尽是难得温暖。
然而那些画面,此刻都化作了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她那心头。
政君满是自责与悔恨,责她那日没能跟成轩一同前来,悔她没能早些察觉危险。
她恨自已疏忽,恨自已无能为力,更恨大仇深种,却偏偏无以得报。这种痛苦如影随形,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政君抱着那灵牌,跪在静室内,仿若灵魂都被抽离般。室内魏瑾屹立于前轻声叹息,到底是这一世情缘最后落得一把黄土,他不由得眼角一阵酸涩,从前同李亲那近乎一年时光,也是举案齐眉,如今怪自已,也怪天意弄人。
敏君从旁咬牙切齿:“我们一定要为伯母报仇雪恨。”
更有连成轩跪于政君身侧,眼眶微微泛红,轻声安慰道:“君儿,节哀。伯母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政君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茫然,泪水依旧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无尽的哽咽:“阿轩,怎么办?锦瑟和母亲都因他而死,这魏郡仿佛吃人不吐骨头,我们难道就蝼蚁不如?我不甘……”
说着,她那瘦弱肩膀微微颤抖,内心之痛如汹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政君此时满心绝望,仿若失去一切港湾后盾,前路一片黑暗般。
此时魏瑾蹲下身,扶住政君,温声道:“孩子,不怕,为父定会讨回公道。”
过了许久,政君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的眼神中渐渐燃起了一丝决然的火焰,坚定地说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刘桓那恶贼,竟敢如此残害我母亲,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此刻,仇恨之火已全然占据内心,成为了她支撑下去的强大动力,她暗暗发誓,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让刘桓付出惨痛代价。
回到元城后几日,政君每日依旧如常,除去魏府之事后,每日依然照常去翎华阁。
为护她周全,连成轩将江湖门派中个中好手寻来,政君为自已选出两位男护卫,一人擅武,名唤吕梁,一人擅毒,名曰程琊钧。又在翎华阁新挑出两位位贴身丫鬟,均为武艺高强之人,政君分别赐名,桃夭和琢华。
可虽是如此,她依然每日在痛苦与仇恨之间拉扯。痛苦让她几乎沉沦,而仇恨又让她重新振作。她想到母亲的善良,又想到如今母亲含冤而死,自已却无能为力,心中又是一阵刺痛。但这份刺痛,也更加坚定了她复仇的决心。
她深知,只有为母亲讨回公道,才能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连成轩看着政君,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他深知此刻政君心中的痛苦,也明白她的决心。他轻轻拍了拍政君的肩膀,说道:“政君,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
政君微微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连成轩的话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力量。她在心中默默想着,至少自已不是一个人,还有连成轩愿意陪着她,和她一起面对这一切。这份陪伴,让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复仇之念。她知晓,无论前路如何,只要有连成轩在身边,她亦勇者无惧。
太子刘炽休整后,欲启程回京前夕。
魏瑾于元城府中设家宴,为太子刘炽饯行,此番连成轩和政君均有入席。
在那丝竹管弦之声,杯盏酒香之间。政君到底是忍不住母亲惨死那噩耗,扑通一声跪地,无比正式,却又声泪俱下:“太子殿下,民女生母含冤而死,皆因刘桓那恶贼所为。恳请殿下为家母做主,还家母一个公道。”
刘炽眉头紧锁,作者“一只不废的天天”推荐阅读《君恩录:熠凰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眼中满是同情与无奈,说道:“魏姑娘,你先起来。本宫知你遭遇,也为东平王所为不齿。只眼下之局,那我杯酒中已参透背后深意。藩王割据,手握兵马,势力庞大,此时若要报仇,岂非以卵击石。”
魏瑾亦叹了口气,说道:“丫头,眼下确实不宜轻举妄动。刘桓根基深厚,我们须从长计议。”
政君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但也明白众人所言属实。
她紧咬下唇,双手握拳,心中的仇恨让她几近崩溃。她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说道:“难道就任由那恶贼逍遥法外吗?我不甘心,我一定要为母亲平反。”
魏瑾看着女儿,心中满是心疼,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丫头,要想彻底扳倒刘桓,唯有入京,协助太子殿下彻底削藩。只有削弱这些藩王的势力,才能让朝廷真正掌控局势,也才能为你母亲报仇雪恨。”
政君听后,心中一动,看向太子刘炽,眼中充满期待:“殿下,政君愿听从父亲的建议,入京为为殿下所用,助殿下削藩,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也为母亲讨回公道。”
刘炽微微点头,道:“政君姑娘有此志向,本宫深感欣慰。只是你身为女子,入京议政,普天之下从无先例,此事需从长计议。但本宫应你,若寻得良机,定会为你而谋。”
家宴罢,政君与子衿回归北苑后,心中却是无眠。如今女子地位何其低下,便是她开翎华阁也是因着魏氏嫡女身份,才不至于被人诟病。若真想在那庙堂之上参政议政,何其艰难。
一夜辗转,政君索性起身独坐于北苑花园之中,看那片片落叶,感受那萧萧秋风。
直至屋顶那月白色锦袍身影飞身而入,将她拦腰飞身而上,在那屋顶落座后,政君才叹息一声:“阿轩,锦瑟与母亲之死,我恨难消。此番殿下回京,我一定要随其而行,只有朝廷削藩,方可减弱东平王势力,才有机会为他们报仇。”
连成轩静静听政君所言,心中不忍,却又陷入李亲那临终嘱托,不得卷入宫惟纷争。可如今,政君心意已决,他又怎能忍心拒绝。
他轻轻揽住政君肩头,仿若下定决心般,徐徐开口道:“政君,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陪你一同进京。无论前方有多艰难险阻,我都会与你并肩而行。”
是夜,明月高悬,连成轩横抱着那已熟睡之人,将她小心翼翼放至软榻之上,又将她盖好细软。交代好子衿照顾好政君后,飞身而离,径直往太子刘炽所居驿馆而去。
连成轩到时,刘炽并未正在书房挑灯夜战,翻阅魏郡一应卷宗,连带此前绮梦轩一事,又有多重女子冤案,尽数阅尽,他暗叹:这便是一郡之王就如此。更何况其他藩王,那些偏远城池,岂非更加民不聊生。
门外三声叩门,刘炽抬首,身侧暗卫欲出。
此事门外传来连成轩之声:“殿下,连某求见。”
刘炽挥手示意暗卫隐退,遂传连成轩入内。
连成轩一入内,叩首而施礼,无比郑重:“殿下,连某愿同殿下回京,成为殿下门下,助殿下完成宏图大业,还这世道一片清明。”
刘炽略有诧异:“你不向往那自有江湖?”
连成轩微微思忖,下定一切决心:“这些日子,我同政君经历颇多,男尊女卑,藩王割据,嫡庶有别,更有那百姓苦饥寒,民不聊生。若无清明盛世,便是江湖也是难有黎明。政君虽是女子,却有才德。连某知古往今来从无女子参政先例,可连某愿一试。于公可助朝廷集权统一,于私也可让政君得以报仇雪恨。”
刘炽看着连成轩,微微皱眉,说道:“连郎君,你的心意本王明白。只是你的面容……若被有心人知晓,恐生事端。此事本王需回禀圣上,再想办法安排你进入朝方可。”
连成轩微微颔首,说道:“一切但凭殿下安排,连成轩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此后因着政君丧母,按礼制需守孝。魏瑾与连成轩和政君商议之下,只能将政君和成轩的婚期后延作罢。而政君怀着心中悲痛,毅然决然加入赴京之路,只为将那一纸诉状捅破三司上达天听,以求得严查魏郡东平王刘桓。
赴京之前,政君将翎华阁交由和鸣掌事,又让惜君辅助,又对魏潇进行一番嘱托。其中又调派一行人手,斡旋翎华阁,以保证魏府和翎华阁能平安。
临行前,连成轩和政君一同在武元山拜别摩鸠。
那日,萧瑟秋风起,银杏叶片片落下,却是藏不住那分分苍凉。在那山门静室中,连成轩和政君对着摩鸠大师深深一拜。
摩鸠仿佛早已看破命运般,叮嘱一语:“此去赴京,命运或将大变。徒儿,你当时刻记得为师教诲。穷则可独善其身,达则应兼济天下。”
“徒儿谨记。”连成轩一叩首,拜别摩鸠。
而摩鸠亦给连成轩交予锦囊有三,又做叮嘱:“若到万不得已,可开一锦囊解忧。另入京,非不得已,不得摘面具。”
连成轩心有诧异,可依然谨记于心。
而摩鸠对一旁政君亦有所交待:“你这女娃,既已走上庙堂纷争之路,当尽可能施展才德,给这世道一片盛世清明。大爱才是无疆。”
政君应声叩首拜别。
二人此后在慧济寺,带上李亲那灵牌,又将慧济寺中李亲和住持遗物一应收拾妥当回元城,只待次日就出发赴京。
“母亲,您放心,女儿一定会为您平反昭雪,让那恶贼得到应有的惩罚。”政君在心中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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