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日,秋风瑟瑟,寒意袭人,枯黄之叶于风中簌簌飘落,恰似折翼之蝶,零乱飘洒于魏府庭院与街巷。苍穹阴霾密布,铅灰色之云层沉沉压下,仿若预示前路之艰难险阻 。
魏府门前,车马早已备好,魏敏君母女二人因收到魏二爷魏源之信,已升任四品典客,魏氏二爷一房自正室敏君与其兄弟母子几人,又有妾室兄弟姊妹,二房一门近乎举家搬迁入京,此番亦是跟随政君一行人同行。
论宗亲,敏君其母北郑氏镖局出身,自小又有一身好武艺,敏君连带着也是武行出身,而北郑氏算郑九郎姑母,又是政君叔母,此一行也算同行赴京融洽。
魏瑾身着一袭玄色长袍,面色凝重,眼中满是不舍与忧虑。他缓步行至政君身前,抬手轻轻整了整她鬓边发丝,声音略带喑哑:“政丫头,此去长安,山高水远,你务必万事谨慎。为父无法时刻在你身旁,诸事多与连郎君商议,若有疑惑亦可去你叔父家中,你师傅如今已经官拜四品,或可相帮。若遇困境,切勿冲动行事。”
政君眼中含泪,微微颔首:“父亲放心,女儿定当悉心照料自已,亦不会忘却为母亲报仇之誓言。”
魏瑾又望向魏敏君与北郑氏,道:“敏丫头,一路之上定要照看好母亲。长安局势错综复杂,到彼处后,记得给你父亲带好,长安不比元城,你切莫似在元城老家般肆意而为,给你父亲添烦忧。”
言罢,魏瑾又从怀中掏出一物交予敏君:“此物,抵京是帮为转交你父亲。”
魏敏君接过那上锁锦盒,应道:“伯父,侄女定会转交,眼下之困,侄女抵京时也会如实相告父亲,您在魏郡亦要多加保重。”
北郑氏上前,又是礼数周全的一拜:“兄长,此去便是两位嫂子与几个孩子作伴,您也不必与两位嫂子动气,家和万事兴。待我们至长安,便会派人传信归来。”
魏瑾微微点头,言及赵静如与郑瑞楠二人,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好,静候你等消息。”
政君临行上马之时,她回眸那一瞬间,分明看到媗君和魏逸辰一同躲在魏府门口。便是在此刻之间,仿佛从前恩怨已经消散,她微微一笑,对着魏瑾一番嘱托道:“父亲,三妹和二弟本性不坏,只是需要悉心教导。若他们都已经悔悟,还请父亲从轻发落,”
魏瑾已然感受到背后那偷摸着倚门而望的二人,微微点头,须臾方令道:“既然都来了,就出来送送你叔母和你长姐等人。”
话音落,媗君面色憔悴的从门后探出,眼眸中有些许悔意,也有些许叹息。
魏逸辰亦从门后走出,眼眸中看不出所以然,只愣愣道一句:“长姐,走了好,走了便没这是非了。”
政君微微扬起嘴角,到底在这一刻成了那离家漂流之人。
她登上马车,掩过珠帘,便是那一瞬间眼眸酸涩,仿佛从前那宅邸恩怨已然消散。
随着车马缓缓启动,扬起一片尘土。
魏瑾伫立原地,遥望着渐行渐远之车队,直至其身影消逝于道路尽头。秋风拂过,撩起他的衣袂,更添几分落寞。
待众人离去,魏瑾独自返回府邸。往昔热闹之庭院,此刻显得格外空旷寂静。他缓缓行至庭院中石凳旁坐下,目光空洞地环顾四周。往日里,此处满是欢声笑语,政君与敏君之嬉笑打闹声仿若仍在耳畔回响,可如今虽是还有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可到底还是冷清几分。
“如今她们皆已离去,魏郡局势愈发艰难,往后之日,怕是要更为冷清了。”魏瑾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之庭院中回荡,更显孤寂。
他忆起政君坚定眼神,忆起成轩飞身穿梭身影,又有敏君院内练鞭,心中满是担忧。长安虽繁华,却是权力斗争之中心,她们此去,不知会遭遇多少危险与挑战。而自已,肩负守护魏郡之重任,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压力如山。
“尔等定要平安无事。”魏瑾在心中默默祈祷,望向远方之目光中,满是牵挂与无奈。
自元城入京,相隔千里,相当于一路西行北上,沿途那郁郁葱葱转瞬化为一片萧瑟苍茫。元城夏季多雨,又有湿热,可一路北行天气干燥。沿途更有八百里平原,百姓富足,物产丰富。
马车从元城出发,一行走了三日后,连成轩才一路快马加鞭赶上车队。
他策马扬鞭,沿途追上政君的马车时,已快要到阮陵,政君坐马车太久有些疲乏,于是下车后骑马而行。连成轩与她骑马缓行,政君才问出那疑惑:“此前我们出发时,你去了何处?”
连成轩掩过与怜昕之事,只答道:“我去绮梦轩见了怜昕夫人。”
“对,我很久都没见过怜昕夫人了。”此时政君才想起此人,“如今郑九郎已经暴露,那她在东平王身边,岂非有危险?”
连成轩摇一摇头:“你莫担忧。她八面玲珑,东平王奈何不得。此前你能顺利逃出王府,皆因怜昕夫人内应助你。”
此时政君想起当日听到那句‘夫人有要事相告’,原来那是怜昕夫人故意将刘桓引开。她豁然开朗,感叹在元城竟有人可如此相助。
“那此番入京,她可有交待一二?”政君问道。
“好啦,待得入京后,我才与你一一道来。”连成轩不答政君那话语,拉紧缰绳,夹马腹,瞬间策马飞扬,他笑了一声道:“我先去前方探路,你随大队而来。”
此番回京,刘炽不似赴邺城那般八百里加急,而是照顾魏氏一门女眷,每途径一城,刘炽都会沿途歇脚一两日,又会派人暗访当地城池百姓生活,官员是否清廉,还有是否有那欺男霸女,民不聊生之态。
但从政君来看,除却专门有封地那些贵人殿下所处之地外,其他归京都所辖之地,大多算是民风淳朴,百姓修养生息。
自元城抵达长安时,已过一月,转眼都已至深秋。
巍峨城墙高耸入云,在日光下,泛着古朴而厚重。城门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士兵们身着铠甲,威严地守护着城门。
踏入长安城,政君瞬间被眼前的繁华景象所震撼。
宽敞的朱雀大街笔直地延伸向远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肆、茶楼、绸缎庄、杂货铺应有尽有。招牌幌子随风飘动,五颜六色,煞是好看。酒楼里传出阵阵酒香和食客们的欢声笑语;茶楼中,有人悠闲地品着香茗,听着说书先生讲述着奇闻轶事。
街边的摊位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精美瓷器、绚丽丝绸、精致手工艺品。
小贩们热情地吆喝着,招揽着顾客。行人如织,有身着华服的达官贵人,也有布衣百姓。马车、轿辇在街道上穿梭,马蹄声、车轱辘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繁华都市的乐章。
政君虽被这繁华吸引,但心中复仇的信念依旧坚定。
她深知,在这看似繁华的背后,隐藏着诸多黑暗与阴谋。她暗暗握紧拳头,心中默念:“母亲,女儿定会在这长安城中,为您讨回公道。”
刘炽刚回到东宫,一行太子门生已经齐刷刷等候多时。
他前脚刚入正厅,后脚那手下已然跟在身后急报道:“赵氏贪墨案,已三司会审结束。此前被判以鸩毒之刑。”
刘炽听闻此消息,眉头紧锁,心中顿生疑虑。
“此案件怎会如此迅速了结?其中必有蹊跷。”刘炽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此时,郑九郎匆匆赶来,向太子回禀此事。
他神色凝重,语气低沉:“太子殿下,此事说来蹊跷。三司会审那日,三皇子坐镇上位,满堂无审讯,无呈堂,一纸认罪书让赵忠与赵令泉二人直接画押。不过两盏茶时间,就全部结案。后过几日,只听闻赵忠与赵令泉二人被赐鸩毒之刑,死囚室中殒命,尸首被焚后丢于乱葬岗中。“
刘炽听后,心中大怒,一拳砸在桌上:“老三此举是何用意?如此草菅人命,公然操纵三司会审,简直是目无王法!”
郑九郎连忙说道:“殿下息怒,如今木已成舟,我等只能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要设法应对三皇子,况此案陛下那竟也是不声不响结案。”
刘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已的情绪:“御史大夫没谏言?罢了,只怕早已被内阁那几位压下,根本不曾上呈天听。此事暂且搁置,日后再找老三。”
三日后,刘炽设宴相邀太子少傅郭信,又有太尉林瑜,而此番更将那四品典客魏源相邀其中,连成轩亦有入席。
宴会上,灯火辉煌,美酒佳肴摆满一桌。刘炽笑着对郭信说道:“先生,这位便是连郎君。连郎君才智过人,此番邺城破得大案,他当居首功。”
郭信看着连成轩,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哈哈,我与连郎君也算旧识。”
刘炽有些惊讶:“哦?未曾想郭先生与连郎君竟有如此缘分。”
郭信点头道:“正是,老夫与摩鸠大师恰似高山流水,摩鸠之徒,我自有所耳闻。数年前,那封歪七扭八的信笺,便是出自你手吧?”
连成轩忆起又是刚拜入武元山门下时,一日摩鸠传书郭信时,他央求着摩鸠把自已所著诗句也一并传于郭先生,可当时连成轩初学文墨,字迹宛如狗爬般,至此在郭信那落下笑柄。
他有些尴尬挠头:“先生见笑,学生如今可不似从前,先生有空望不吝赐教。”
酒过三巡,刘炽与林瑜和郭信二人详谈,连成轩闲来无事,便挪着步子望那四品典客魏源身侧而去,去时魏源正与其他几位大人相聊甚欢,又是诗词歌赋,又是人生哲学,又有往来贸易,更有外邦交往。
待得他人都去之后,魏源才抬首看向连成轩。
连成轩颔首施礼:“魏伯父,看您游刃有余,想来此前也与太子殿下多有交往?”
魏源一看他那副试探模样,饮一盏酒:“老夫从不站队,四海之内皆为兄弟。”
连成轩有些诧异,想来魏源已经拿到魏瑾所传信,却是对连成轩尚有保留。他忍不住依旧疑惑道:“那三司会审,此案魏伯父可有听闻?”
“这可不归老夫所管。”魏源笑意盈盈道:“孩子,你这功课没做好啊。老夫主管的是四方邦交,八方来客。内里那些案子,你得问三司才行。”
“伯父,那政君一心为母报案,该如何?”连成轩顺势问道。
“你猜?”魏源打一句马虎眼,转过头又同其他几位朝中官员谈笑风生起来。
宴席罢,众人皆回。唯留下郭信和连成轩尚在东宫,刘炽着人传来政君后。
郭信见四下无人,便对连成轩和政君二人说道:“如今这局势,愈发复杂了。刘轼操纵三司会审,赵忠与赵令泉二人看似已死,实则不然。”
政君和连成轩听后,皆是一惊。政君连忙问道:“先生,那是另有隐情?”
郭信神色凝重:“此事说来话长。老夫在廷尉之人来报,行刑那日,二人都有饮下鸩毒,但焚尸那头,却是以假乱真,没有尸首。”
“那他人在哪里?”政君有些急问道。
此时刘炽从屏风后走出,看了一眼政君,淡漠开口道:“先生,若此事不是你所为,那便是另一方所为。”
政君诧异无比,满腹疑团,竟是完全不明。
此时一旁连成轩徐徐开口道:“依在下推测,应当是在林太尉手中。”
此言一出,政君更是疑惑,满眼不解。她正欲追问,可阁内刘炽、郭信、连成轩三人偏大哑谜,谁也不曾点破。
刘炽更是颇为赏识看向连成轩,转头对着郭信道:“先生,你看这小子放到哪里合适些?”
郭信思忖须臾,缓缓道:“若不能入监察院,放御史台也不错。”
三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互相明了般,唯留下政君满心疑团无处寻,只待明日开始,她需在长安找一相熟之人浓情长安格局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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