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悄然而逝,政君已非昔日那个饱受磨难、操持粗活的丫鬟,如今的她是魏府中最得宠的大姑娘,每日与魏瑾在书房中对弈、畅谈时政,偶尔还会献策建言,地位尊崇。
这日秋风瑟瑟,凉意袭人。刚从书房走出的政君,身着雪白绫罗,发髻高贵典雅,眼眸含笑,一路走来,丫鬟们见了她,都恭敬地停下脚步,欠身行礼,轻声道:“见过大姑娘!”
她已习惯这般待遇,轻声回应后,抱着公文走进北厢房。那些公文虽多是琐事,她仍仔细研读批注。处理完公文,政君又将它们整齐地送回书房,一举一动尽显细致。
书房外,静谧无声,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几只乌鸦停歇枝头,黑影闪过,乌鸦惊飞,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浮现。此时,政君恰好开门离开,身影渐远。黑影嘴角上扬,露出狡黠冷笑,吓得乌鸦飞散,天空也仿佛被这阴暗气氛感染,黑云飘过,似在嘲讽魏府众人。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魏瑾像往常一样走进书房,打算处理些事务。当他熟练地拉开抽屉,打开那个一直珍藏着的宝盒时,却瞬间瞪大了眼睛,里面竟然空空如也。那是圣上御赐之物,关乎他的仕途命运,顿时心慌意乱,他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来人——”
李管家匆忙赶来,便急切地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魏瑾脸色铁青,声音颤抖地说道:“李管家,立刻让府里所有人都出来,挨个儿搜,本官的玉佩丢了,务必找到!” 李管家领命而去,一时间,整个魏府灯火通明,众人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地起身穿衣,匆匆忙忙地在院子里集合,大气都不敢出。
府中女眷也被这阵仗吵醒,大娘子赵静如睡眼惺忪,不满地嘟囔着:“这是什么日子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魏瑾听了,怒目而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哼道:“住嘴!”
大娘子赵静如撇了撇嘴,虽不再言语,但眼中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扭着腰肢回房去了。
三姨娘郑瑞楠站在一旁,眼神中透着担忧,却也只是默默不语。
四姨娘徐眉则身姿婀娜地走到魏瑾身边,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大人,莫要着急,定能找到的,咱们先回房歇息吧。” 魏瑾无奈地叹了口气,随着四姨娘徐眉回了卧房。而府里的其他人,这一夜都在忙碌与不安中度过。
政君在房间里点着烛火,正准备休息,突然被外面的喧闹声惊扰。她轻声唤道:“锦瑟,外面何事这般吵闹?”
锦瑟笑着回答:“姑娘,听闻老爷平日里佩戴的玉佩丢了,老爷正大发雷霆呢。”
政君微微皱眉,心中疑惑:“不过是块玉佩,怎会闹得这般厉害?”
锦瑟凑近了些,悄声道:“姑娘,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那是老爷在长安时,当今圣上亲赐的,丢了可是大罪!”
政君听了,心中猛地一惊,手中正拿着的竹简也悄然滑落。她定了定神,说道:“我出去看看。”
当政君走出房门时,魏瑾已被四姨娘徐眉劝回房休息。大娘子赵静如本已回房,听到政君的声音,又匆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嘲讽,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大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才舍得出来啊?”
政君抬眸,眼神清冷地看着她,嘴角却仍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大娘子,您不是已经回房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如此热心?”
大娘子赵静如冷哼一声,挑了挑眉:“大姑娘,今夜老爷这玉佩丢得蹊跷,这府里能自由出入书房的,可就只有您了,您就没什么想说的?”
政君心中一紧,但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冷冷地说道:“大娘子,无凭无据,可莫要血口喷人,免得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说罢,她转身回房,背影看似从容,可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朝着她缓缓收紧。
夜已深,风愈发凛冽,仿佛被邪祟附身一般,在空中呼啸着。上半夜还皎洁如水的月光,此刻也被乌云遮蔽,黯淡无光。政君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犹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她反复思量着,满心疑虑,感觉自已陷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连成轩在屋内,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明白,这一次的玉佩失踪事件,政君无疑成了众矢之的。书房本就只有魏瑾和政君能随意进出,如今事情刚发生,虽无人明着怀疑政君,但赵静如那看似无意的几句话,却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众人怀疑的大门,让政君彻底陷入了这个局中。
漆黑色的夜空下,连成轩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飞身而出。魏府中顿时掠过一道黑影,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神秘。就在这时,黯淡的月光奋力挣脱了黑云的束缚,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那丝光亮恰好照在连成轩的拇指扳指上,扳指反射出冷冷的光,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紧张与危机。
连成轩不敢有丝毫停留,趁着众人熟睡,悄无声息地在各个房间搜寻着玉佩的踪迹。他深知,若能找到玉佩,便能化解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让一切回归平静。
魏府内,枫叶依旧在风中飘落,只是今夜的枫叶不再似往日那般轻盈浪漫,仿佛也被这压抑的气氛所感染,显得落寞而萧索。整个魏府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那是从腐烂的枯叶中散发出来的,刺鼻难闻,让人不由得心生烦闷。即便如此,府中的人们仍在睡梦中沉醉,不愿面对现实。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划破天际,整个魏郡渐渐苏醒。魏瑾因玉佩仍未找到,一夜未眠,面色阴沉地坐在大厅中。府里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不安。众人陆续来到大厅,政君自然也在其中,而连成轩,这位平日里的座上宾,今日也破例出现在这里。
“李管家,可有查到什么?” 魏瑾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大娘子赵静如站在一旁,听到这话,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政君则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眼神淡淡地看着大娘子赵静如,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嘲讽,又似是无谓。
李管家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颤抖地说道:“老爷,老奴无能,未能找到玉佩,请老爷责罚!” 政君看着李管家那颤抖的身躯和花白的头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她走上前,轻轻扶起李管家,柔声说道:“李管家,这不是您的错,莫要自责。” 然后,她转身面向魏瑾,微微欠身,说道:“父亲,您先消消气,李管家年事已高,做事难免有不周之处。”
政君此举本是出于好心,却不想引来了众人的猜忌。大娘子赵静如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角上扬,高声说道:“大姑娘,您倒是好心,既然如此,您可有办法找回玉佩?”
政君缄默不语。
赵静如见政君沉默,便更加咄咄逼人,继续说道:“怎么?大姑娘也没辙了?”
说着,赵静如一脸心疼的看着魏瑾,眼中挤出几滴眼泪,悲戚地说道:“老爷,这玉佩一直放在书房,能随意进出书房的,除了您,就只有大姑娘了。老爷您不妨问问那日掌管书房钥匙的人,不就真相大白了?”
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珠玑。
政君看着她,冷冷地问道:“大娘子,您为何这般说?”
魏瑾听了赵静如的话,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说道:“夫人所言,也不无道理。把掌管书房钥匙的人叫来。” 说罢,他站起身来,在大厅中来回踱步,眼神中透着一丝焦虑与无奈,心中仍希望这一切与政君无关。
不一会儿,书童被带了上来。
书童战战兢兢地说道:“回老爷,那日…… 那日确实只有大姑娘一人来拿过钥匙,小人这儿都有记录,老爷请看。”
简单的几句话,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府里的人都将目光投向政君,眼中满是怀疑与指责。政君只觉得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心中一阵慌乱。
魏瑾看着政君,眼神复杂,有失望,有疑惑,也有一丝不忍。
他缓缓开口道:“政丫头,你跟为父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父不会为难你。” 政君听着这看似温和的话语,却到底充斥着怀疑。她泛红的眼眶,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正准备开口时“……”
“为什么你们都不怀疑我?” 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连成轩向前一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
政君看着连成轩,虽是疑惑,依然及时反驳:“连郎君,这是魏府家事,你莫掺和。”
连成轩看着政君,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与温柔,他缓缓走向魏瑾,说道:“大人,您可曾想过,这府里说不定藏着一位神偷呢?这天下,只要是我连成轩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您怎么就不怀疑是我呢?”
政君听了,腹诽一句添乱,又惊又怒,大声喝道:“连成轩,你疯了!这里是魏府,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她的眼中泛红,燃烧着愤怒与委屈,心中五味杂陈。
魏瑾望着委屈的政君,心中疑云更盛,不禁忖度,这孩子或许真的受了委屈。政君情绪失控,一旁的媗君暗自担忧起来。往昔政君说连成轩与她般配的话,如今听来竟有些荒诞,难道政君心系此人?
厅中气氛凝重,此刻更添几分微妙。远处桌案上香烟袅袅升腾,灰白烟缕盘旋缭绕。众人皆跪于魏瑾身前,唯有政君和连成轩对峙而立,一个目光决绝,一个眼眶泛红,场面僵持不下。
惜君唇角轻扬,露出娇俏得意之态。媗君屏息回首间,恰好撞见惜君那副得意模样,心下暗叫不好,料想姐姐此番恐入圈套,急忙起身,轻轻拉着连成轩离开正厅。政君目送连成轩远去,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她朝魏瑾欠身行礼,柔声说道:“父亲,方才连郎君所言,想必您心中所疑之人,一是女儿,一是连郎君。”
言罢,她稍作停顿,款步走向赵静如,嘴角上扬,神色镇定自若:“大娘子,您既认定我最有可能偷玉佩,那我倒要请教,我偷这玉佩有何益处?于我又有何好处?”
赵静如脸色微怔,如今的政君已非昔日任人欺凌的模样,只一瞬她掩过心思,眼中含泪,向魏瑾磕头,满脸无辜委屈:“老爷,妾所言不过就事论事。妾明白大姑娘此举或无深意,可昨日确仅大小姐一人进过书房,至少,她确有嫌疑,不是吗?” 说罢,伏地悲泣起来。
魏瑾见状,心生不忍。三姨娘郑瑞楠面露忧色,内心如九曲连环;四姨娘徐眉则冷眼旁观,仿若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又似事不关已。惜君笑意盈盈,望着陷入困境的政君,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政君心中明白,今日之事定是有人蓄意栽赃,她眸光闪烁,片刻后,向魏瑾行礼,镇定自若道:“父亲,恳请给政君一日时间,明日此时,政君定会查明真相。”
言毕,她眼神坚定,脸上笑容令大娘子赵静如胆寒。四姨娘徐眉嘴角噙着淡淡笑意,默默注视着一切。
魏瑾静心思索,望向政君的眼中满是期许,良久,郑重点头,起身轻拍政君肩头。虽对她仍有疑虑与担忧,但还是决定给她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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