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阳日复一日地奔波于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不厌其烦地寻找着自己想要的工作。
尽管他已在此地打拼了三年,却始终未能融入这座城市的节奏,显得格格不入。
我这两天向旁边的住户打听过他的情况,得知他搬来这里已有半年多。
据说,他初到此地时虽有些颓废,但至少还保持着几分体面,一身高档西服衬得他精神抖擞。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状态每况愈下,逐渐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你说他不努力吗?并非如此。
他每天早出晚归,跑得比谁都勤快,可结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这座城市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任凭他如何挣扎,也难以挣脱。
其实,并非每个人都能在这座城市中捞到金。
许多人混迹其中,不过是蝼蚁般挣扎求生,既抓不住机遇,也没有逆天的运气。
即便风口来临,也并非每个人都能乘风而起,飞向高处。
更多的人,只是被风卷起,又重重摔下,最终淹没在城市的喧嚣与尘埃中。
我换上了一套合身的深灰色西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一些。
新买的皮鞋虽然还有些硌脚,但皮质光亮,做工考究,温市皮革厂的产品确实名不虚传。
我对着大门口的镜子整理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阔步出了门。
上了公交车,我紧握着扶手,目光始终盯着窗外,生怕错过站台。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位于深市科技产业中心的向强北。
今天是电子元器件交易会的开幕日,展馆外人头攒动,各种肤色、语言的商人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兴奋的气息。
展馆外停满了黄色的天津大发面包车,参展商们互相交换着印有BB机号码的名片,保安用潮汕话大声呵斥着试图混进展厅的“三无人员”。
我站在人群中,目光扫视着四周,突然在门口聚集的几批人中看到了昨天的那个圆脸女大学生。
她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制服,显得格外干练,与昨天的休闲装扮判若两人。
我快步走上前,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我来了。”
她转过头,看到是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哎呀,是你啊!你真的来了!”
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兴奋说道,“正好我们有个同学临时请假,你要不要拿着他的工作牌和我们一起进去,正好也给我们帮帮忙?”
我一听,心中暗喜,连忙点头:“那太好了,这必须可以啊!”
她笑着递给我一张工作牌,昨天见过的几个大学生也围了过来,客气地和我打招呼。
圆脸女孩向其他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昨天在英语角给我们上了一课的那位,他的英语可厉害了!”
其他人听了,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有人小声嘀咕:“真的假的?看着不像啊...”
他们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带着几分审视和怀疑。
我笑了笑,没有多作解释。
只是淡淡地说道:“能不能帮上忙,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心里却暗暗想着:等会儿你们就知道厉害了,看你们这“Chinglish”怎么应付那些老美!
随着工作人员的召集,我们一行人跟随队伍进入了展馆。
展馆内此刻人声鼎沸,外商们操着不同的口音与参展商交谈,还有展馆广播中英语、和本地方言的声音交替播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松香和金属混合的气味,夹杂着偶尔传来的打印机嗡嗡声和计算器的按键声。
我站在指定的服务位置,代替了那名临时缺席的同学,目光扫视着周围忙碌的景象。
我们接管的那片区域很快热闹起来,展台上摆满了各种电子元器件的样品,从内存条到集成电路,琳琅满目。
学生们给自己做了大量的心理安慰,盯着手里的“临时翻译手册”,但还是不难看出他们脸上的紧张。
果然,不到一会儿,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就遇到了麻烦。
他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试图与一位西装革履的英国绅士沟通,但对方显然没听懂。
这位英国绅士约莫四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份产品目录,眉头微皱,却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他的口音带着浓厚的伦敦腔,语速虽不快,但用词讲究,显然是个见多识广的商人。
“We are looking for bulk orders of DRAM modules and EPROM chips...”(我们需要大量订购DRAM内存条和EPROM芯片……)
他耐心地重复着,但旁边的学生显然对“DRAM”和“EPROM”这些专业词汇一知半解,更别提他那地道的伦敦腔了。
几个围过来的学生也都是面面相觑,显得有些慌乱。
我见状,立刻走上前去,用标准的伦敦腔回应道:“May I assist you, sir? We have a wide range of DRAM and EPROM products available. Could you please specify your requirements?”(先生,需要我帮忙吗?我们有多款DRAM和EPROM产品,您能否详细说明您的需求?)
英国绅士听到我的口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赞许的神色:“Ah, finally someone who speaks proper English!”(啊,终于有人能说地道的英语了!)
他松了一口气,开始详细说明他们的需求。
原来,他们是来自中东的电脑组装商,正在寻找可靠的供应商,准备订购大批量的内存条和芯片。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显然这笔生意对他们至关重要。
我一边听,一边快速在脑海中盘算:如果能促成这笔生意,说不定能和厂家代表谈谈如何给我提成。
毕竟,这种机会可不是那么好运气能遇到的!
于是,我便和现场的工作人员交谈起来,翻译了他们的需求,并介绍了几款适合的产品,同时询问了预算和交货期。
我的语气专业而自信,仿佛早已对这类生意驾轻就熟。
每一个单词都咬得清晰有力,伦敦腔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旁边的学生们目瞪口呆,有人小声嘀咕:“这家伙,真有这么神吗?”
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圆脸女大学生则掩着嘴微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都跟你们说了吧,让你们不信!”
她的声音虽轻,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语气中带着一种“我早就知道”的骄傲。
英国绅士对我的专业回答十分满意,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You seem very knowledgeable. Can you assist me further during the exhibition? I might need someone like you as an assistant.”(你看起来很专业,接下来的展会可以你帮我介绍吗?我可能需要你这么一位助手。)
我接过名片,心中暗喜,看来这人对我的服务还挺满意。名片的质地厚实,边缘烫金,上面印着“Johnathan Smith, Procurement Manager, Middle East Computer Solutions”(乔纳森·史密斯,采购经理,中东电脑解决方案公司)。
我心里盘算着,这应该是条大鱼!
我也忙掏出名片递给他,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学生,更看不懂我们胸前工作牌的中国字。
但是,他肯定能看懂我名片上的英文!
我的名片上印着“Shenzhen Global Translation Services,Chief manager”(深圳环球翻译服务公司,总经理)。
只见他拿起名片还认真地看了一下:“Translation company? So these people are also from your company...”(翻译公司的?那这些人也是你们公司的吗...)
他疑惑地看着我说道,似乎有些质疑我们的专业性,毕竟刚才他可是讲了半天,那名黑框眼镜的同学硬是没听懂。
我连忙否认,解释道:“They are students from XX University, assigned by the school to help out. I just happened to know them and came over to see if I could assist. That’s my own company, just starting out.”(他们是XX大学的学生,学校委派来帮忙的而已,我是正好和他们认识,就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那个是我自己的公司,刚刚起步。)
我心里想着,名片上印着公司名就是要显得正式一点,不然怎么合理收费,我也要生活呀!
他这才收起名片,点点头,似乎对我的解释表示理解:“I see. Well, I appreciate your help. Let’s discuss further during the exhibition.”(我明白了。好吧,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展会期间我们再详细讨论。)
我心里一笑,感谢大哥给机会啊,合作愉快啊,你看这个大哥多豪爽,价格都不问,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只要能解决需求,他们应该不会在意我的这点费用,毕竟这位大叔出口就是100万的订单。
你要知道现在这个年月,100万有多大的购买力,我估计至少抵得上后世的3000万了。
1993年,深市的平均月工资不过几百元,100万足以在罗江区买下几套房子,或者开一家小型工厂!
我带着史密斯在展馆内辗转了几家代理商的展台。
此时的国内制造业尚未崛起,这类高端电子元器件几乎全靠进口。
整个展销会就像一个巨大的科技集散中心,空气中弥漫着松香和金属的气味,耳边充斥着各种语言的讨价还价声。
史密斯检查得极为仔细,他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仔细端详着每一片芯片的封装和丝印。
他不时用带着浓厚伦敦腔的英语询问技术参数,从存取速度到工作电压,事无巨细。
我一边翻译,一边暗自庆幸前世付出的努力。
趁着史密斯专注验货的间隙,我悄悄将名片递给一旁的业务员。
低声说道:"以后有需要翻译的活,随时联系我。"
业务员是个三十出头的潮汕人,他打量了我一眼,虽然对我这张略显稚嫩的脸有些怀疑,但刚才的翻译表现显然让他印象深刻。
他笑了笑,将名片收进西装内袋:"后生仔,英语不错嘛。"
最后,我们来到一家港商的展台前。
展台上摆满了各种型号的DRAM和EPROM,包装盒上印着韩文和英文的标识。
老板是个精明的香港人,操着一口流利的粤式普通话。
我根据他报的价格,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DRAM内存条:1MB DRAM的市场价约为20美元,但批量采购100条可以压到15美元。
EPROM芯片:256KB EPROM单价约10美元,500个起订可以谈到8美元。
我转头对史密斯说:"This supplier offers 1MB DRAM at$15 per unit for orders above 100 pieces, and 256KB EPROM at$8 per unit for orders above 500 pieces. Their lead time is 4 weeks from Hong Kong warehouse."(这家供应商报价1MB DRAM每片15美元,100片起订;256KB EPROM每片8美元,500片起订。交货期是从香港仓库发货后4周。)
大叔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掏出计算器按了几下,又看了看手中的产品目录,似乎在权衡利弊。
我趁热打铁,补充道:"They also provide 3-month warranty and technical support."(他们还提供3个月保修和技术支持。)
史密斯显然有点心动了,但是却还是不动声色,他或许还想去看看有没有更合理的价格。
目光紧随着那位正缓缓向前踱步的史密斯,随即转过头。
神色沉稳地对老板说道:“老板,倘若这单生意我帮您顺利谈成,您能给我三个点的提成吗?”
老板上下打量着我,眼中满是疑惑。
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小伙子,你真有这本事?瞧这客户的样子,一看就精明得很。你不过是个翻译,能对这生意起决定性作用?”
我神色从容,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但只要我帮您拿下这笔生意,三个点的提成可不能少。要是他去了别家,您这一百万的生意可就泡汤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老板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小伙子,看来你很有自信啊!行,要是你真能把这单生意敲定,我给你3.5个点,多给你0.5个点,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挣到了。”
我闻言,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好嘞,老板,您就等着看好戏吧,我一定尽力把他拿下。不过依我看,他今天大概率不会立刻下单,估计还得四处考察一番。”
这时,港商举止优雅地递来一张名片。
我接过一看,名片上赫然印着“黄达,港城XXX进出口外贸有限公司,董事长”的字样。
哟,竟然与我同姓,还是位董事长,看起来来头不小啊,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架子。
我心中暗自惊叹,赶忙回递上自己的名片。
黄达看到名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脸上绽开笑容,爽朗地笑道:“哈哈,没想到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行,小子,这单生意就看你的了!”
我微微颔首,礼貌回应后,便大步跟上史密斯先生的脚步。
只见他拿出那部颇具年代感的大哥大,放在耳边讲起了电话。
我放慢脚步,隐约听到他似乎在汇报着价格方面的事情。
出于礼貌,我刻意与他保持一段距离,给他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
待史密斯先生结束通话,我便陪着他在会场四处逛了起来。
当我们逛完最后一家展位走出来时,史密斯先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
神色认真地说道:“今天的事情差不多忙完了,我对你的服务很满意。对了,你们公司的收费标准是怎样的?”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有条不紊地回答道:“我们公司按小时计费,每小时20元。今天您大概用了半天时间,我们就按3个小时算,一共60元。如果您不需要发票的话,这个价格就可以。”
史密斯先生微微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你接下来几天有其他安排吗?我这几天估计都会在这边,得把货物的采购事宜敲定下来。”
我心中暗自欣喜,我费尽口舌地向他介绍各种产品和服务,不就是为了促成这笔生意吗?
但我表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稳,平静地回答:“当然没问题,我回去后会第一时间向公司报备,接下来这段时间,我都会全程跟进您的业务。”
我希望通过这样的表述,让他感受到我们公司的专业与规范。
史密斯先生听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缓缓从钱包里拿出500元递给我。
说道:“你的翻译服务很出色,这500元你先拿着,多出来的就当作给你的小费,开票我倒是不需要。这两天就麻烦你跟在我身边了。”
我接过钱,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感激地说道:“非常感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会全力协助您完成采购任务。”
望着手中的钱,我心中满是感慨。
初到深圳,总算挣到了第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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