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天资平庸，他们眼里只有你，就连生死之际，母亲也只将唯一的保命法宝交给你。”
我不由得怔住。
原来这就是她对我怨恨的由来。
父母对我期望高，各方面要求都严苛，给她的陪伴自然少了很多。
谁知日积月累下的忽视竟造成她心灵的扭曲。
母亲将含有自己半数妖力的神识放在云雪翎身上，足以胜过任何法宝。
但这件事，她不知道。
在她的心里，母亲选择了我，不顾她的性命。
我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你既然记得母亲给了我保命的法宝，那么你猜，为何我还会身受重伤，差点沦为废物？”
她的面色瞬间惨白。
当时她昏迷不醒，即使我知道她有神识护体，也用了仅有的法宝护住她，自己独自对抗，终至筋骨断裂、灵根尽废。
她又哭又笑，在生命的尽头不住道歉：“姐姐，我错了……我好愚蠢……”
软绵绵的身子在我怀里渐渐没了声息。
两世姐妹相残，可到最后，我仍旧落了一滴泪。
二十二
我握着剑朝赵云漪一步步走去。
此处高手云集，又有如烟师姐坐镇，她无处可逃，但我想自己亲手了解她。
“剑阵，起！”
这是父亲在我五岁时教我布的阵。
谆谆教诲仍在耳边，可他的人却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大弟子手下。
“我父母待你如同亲生女儿，你为何这般狠心？”
她的嘴角已经见血，可眼神仍是淡漠的样子。
“很简单呀，我想变强，而且想当宗主。想做，所以便做了。”
这语气似乎只是在说自己踢了一颗石子。
父亲收她做弟子时说这股子淡漠透着不耽世俗的傲然，为天生的仙人姿态。
如今方知，这分明是冷酷无情的毒蛇。
万千仇恨涌上心头。
我用尽自己最强的招数攻向她，本就在陈如烟手下受了重伤的她支撑不住，提剑的手也隐隐颤抖。
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一道黑红的大门凭空出现。
俊美邪佞的男子从门后走出，高声道：“且慢。”
我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沈晗昱这个时候来干嘛，不会找我报仇吧？
我可不想让任何人阻挠我。
他在空中望向我，转瞬间闪至我身前，面朝赵云漪，声音中透着刻骨的恨意。
“我幼时跑到凡间游玩，你将我抓走，利用我逼迫我母亲成为你的傀儡，这个仇，我可记了很久呢。”
我小声骂他。
“喂，你别跟我抢啊。”
他无视我，隔空扼住赵云漪的咽喉，一点点地令她窒息。
妖神的力量在她体内冲荡，挤压五脏六腑。
在赵云漪断气的最后一刻。
她勾唇笑了：“我死了，玉清宗也得培养。”
二十三
沈晗昱嫌恶地扔掉她尸体。
我则用南明离火将其焚为灰烬。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那句陪葬是何意。
赵云漪居住处传来动荡，那地面寸寸坍塌，爬出来数只魔兽，个个都双目猩红，力量恐怖。
这对玉清宗而言，无疑又是一场浩劫。
陈如烟和各长老们冲在前方。
我组织弟子们，有条不紊地守卫。
魔兽的实力太强盛，最后即使我们胜利，怕也损失惨重。
谁知那黑红的大门后又冲出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妖族军队，个个都看上去都是妖族的强者。
沈晗昱慢悠悠地抬手，使唤他们：“来，帮忙打一下。先妖神曾受奸人控制，致使玉清宗遇害，如今他们有难，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
有妖族的助力，我们对抗起来得心应手许多。
几只魔兽十分狡猾，朝我四面围攻。
元鸿羽忽然横剑挡在我前面，杀了几只后，又被侧面扑来的魔兽咬掉半只左臂。
他不顾自己的伤势，拖着残躯冲锋陷阵。
激战一番后，魔兽终于屠尽。
医修为元鸿羽诊治时说那魔兽的獠牙含有剧毒，这断臂已无法复原。
他坦然一笑，看向我，说：“无妨，只要想护之人平安就行。”
我沉默了，其实我自己打得过啊，他莫名其妙冲上来。
沈晗昱冷着脸把我拉走。
我一时不防，竟被他拐到了妖界。
二十四
他把我拖进妖族的宫殿。
这里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唯一诡异的是竟挂满红纱，和它的气派极不相符。
等到被他压在床上，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你干嘛？”
“你问我干嘛？”他解开衣裳，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握着我的手抚摸，“云梦槐，这可是你亲手捅的。”
我无奈地说：“你们妖族缺药吗？这种伤疤随便涂点药膏不就没了？”
他恶狠狠地咬牙，道：“我偏要留着，我要时刻记住你是个多么狠心的女人。”
“哦，那……你要和我打一架吗？”
他轻哼一声，俯下身来舔舐我的唇，嗓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不，我要娶你，在漫长的未来里慢慢惩罚你。”
我被他迷惑了一瞬，扭过头：“不行！”
他面色阴沉，强势地将我的头掰回去。
我们咬破了彼此的唇，血液交融。
吻着吻着，他的手抚上我锁骨，那里的牙印逐渐发热。
一股奇怪的感觉逼近我的识海。
我倏忽意识到，这是妖族的结发礼，以同心契为前提，连结识海，共享寿数与记忆。
与他识海相触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他的一切记忆。
他年幼时被赵云漪掳走后的无助哭泣。
他目睹母亲身亡时的悲痛。
他被困禁地的恐惧和麻木。
以及，他与我相遇后的心动与欢欣。
我的识海也没拒绝他。
前世记忆向他打开。
忍辱负重，痴心错付，还有最后我穿着嫁衣被他捅穿心脏。
他猛地退开，呼吸急促，不敢置信地捧着我脸庞。
“梦槐……”
“沈晗昱，你现在知道我为何无法接受你了吗？”
他已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神色中甚至带了些哀求。
“梦槐，那是前世的我，和这个我无关。”
我用上灵力，推开他。
“抱歉，我无法忘记被你杀死时的痛苦。你若真的有心弥补，就好好当你的妖神，与修真界和平相处。”
我是对他动了心，但是刻入灵魂的记忆太过可怕。
这道跨越生死的隔阂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解开。
我不再看他颓然的神色，狠心离去。
二十五
如烟师姐担任宗主的第一日，就带领众人击败魔兽的围攻，令大家对其更加信服。
她也不再全然隐世，许多事亲力亲为，生怕再出第二个赵云漪。
各大门派的人听说她成为宗主，纷纷前来拜访。
她只随意地显露了下实力，就让这群来试探深浅的人直冒冷汗。
她的仰慕者众多，总有人来挑战她，她便把我推出来。
“先打赢我师妹，才有资格和我一站。”
起初，那些人都以为被她轻视，愤慨不已，直到一个个全都倒在我剑下，灰溜溜爬起来道：“玉清宗果然高手如云。”
我们竟在无意间又增添了宗门的威名。
那场战役后，玉清宗很多房屋损毁，由我组织修建事宜。
但我每日都能瞧见某个昳丽的男人坐在废墟前，指挥一堆小妖帮忙盖房子。
他戴着面具，路过的弟子问他身份，他便迫不及待地答：“我是云梦槐的人。”
随后我就得出现在身后，给他补上一个字。
“仆人。”
他从善如流地应和：“是的，主人。”
不过他可瞒不住元鸿羽的眼睛。
每看见他一次，元鸿羽都要出手和他对打。
当然，结果自然以元鸿羽的失败告终。
元鸿羽不甘地退开，左边袖子空荡荡地摇晃。
我戳了戳沈晗昱，问：“他手臂上的毒是你下的吧？那日我看见了。”
他心虚地咳了一声，说：“嗯，是我，怎么，你不会还心疼他吧？”
“呵，怎么可能。”
他闻言，立马恢复神采飞扬的样子。
“哎呀，我只恨那毒没有下重一点。”
他看了我前世的记忆后，对元鸿羽伤害过我的行为极为愤怒。
若非我看着，我甚至怀疑他会偷偷要了元鸿羽的性命
玉清宗还需要元鸿羽。
元鸿羽实力强大，留着他对玉清宗有益无害。
我处理完事宜，拍拍手，走在池边散心。
沈晗昱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我身边。
“梦槐，你什么时候可以接受我？”
“不知道，可能十年，也可能百年。”
他展眉欢笑，笑颜在夕阳的余晖下粲然夺目。
“别说十年、百年，就算千年、万年我也等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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