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晔难得地脸色有些僵硬，似乎没想到李愉会在这种场合当着外人的面这般叫他。
「发生了何事？」
李愉丝毫没发现宋晔刚刚那一瞬间的僵硬，一脸委屈地道。
「今日有贵客登门，妾身特地取了最好的酒，又安排了全鱼宴款待，那些鱼都是上好的江南来的鱼，鲜美的很，妾身自认安排的并无恰当，可……」
说着，瞥了我一眼，哭道。
「可少夫人她似是不满妾身的安排，要把这些都撤下去，让厨娘重做。」
「妾身不知哪里惹了少夫人的眼，她莫不是气恼夫君将管家权给了我……」
她上来便攀咬我，也不在乎这是什么场合，有什么人在，宋晔这些年当真是瞎了狗眼，也不知是从哪儿识得的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宋晔立刻看向我，眼中带着凉意。
「愉娘好心替你管家，你作何要为难愉娘？」
怕是在场之人只一个宋晔没听出李愉话里的心机。
男人似乎在这方面，都是缺心眼的。
郡主听不得她这般胡乱构陷，立刻怒气冲冲地替我说话。
「宋晔，你是猪脑子吗？」
「本郡主吃鱼会起疹子，你的好妾室给本郡主上了一桌全鱼宴，这是想毒死本郡主？」
说毒有些夸张，但郡主自小就是娇宠，脾气很是骄纵，受不得半分委屈。
宋晔这才回过神来，也想到了郡主吃不得鱼一事，瞬间有些尴尬，连忙同郡主道歉，随后替李愉解释。
「郡主恕罪，愉娘第一次管家，仍在学习，是夫人没有提点好，改日定登门向您赔罪。」
郡主见他到现在还在怪我，一时气不过，起身就要接着骂。
「你——」
我拦住她，笑道。
「无碍，今日招待不周，只能改日给你赔不是了。」
郡主瞪了我一眼，却也听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气呼呼地告辞离去，另两位小姐也十分知礼数地起身告辞。
这毕竟是宋府的家事，她们没道理坐着看热闹的，那是很没礼数的。
见人都走了，宋晔这才看向我，怒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明知道郡主不吃鱼，还任由愉娘安排了全鱼宴，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可笑至极。
我轻笑一声，回道。
「郡主的帖子我压根没见到，若不是今日愉娘让人去请我来作陪，我根本不知道今日府里有人做客。」
「我既不知，又怎么知道愉娘安排的是全鱼宴还是什么全鸭全鸡全鹅宴。」
宋晔一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道。
「这些常来做客的夫人小姐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府里都是有记录的，她但凡去瞧上一眼，今日也不会酿下大错。」
「桃花酿是专供夫人小姐们饮用的，她不顾下人劝阻硬给换了，难不成这也怪我？」
越听宋晔的脸色越难看起来，他身侧的李愉脸色也越发煞白。
但李愉不愧是得宋晔宠爱，即使话说到这份上，宋晔还是在护着她。
「愉娘不懂，你刚刚就应该站出来扛下责任，妥善处理。」
「怎得平白让外人看府里笑话！」
我扫了一眼他怀在李愉腰间的手，嘲讽一笑，他二人才像是伉俪情深，怕是在他二人心中，我也是外人吧。
我无心与他争执，装作刚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
「你可知愉娘拿什么酒换掉的桃花酿？」
宋晔一愣，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坛，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轻笑道。
「是你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得来的那几坛醉芙蓉。」
「就是——」
「你准备给太子殿下做生辰礼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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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晔的脑子仿佛嗡的一声炸开，饶是他再宠爱李愉，此刻也难以压抑心头的怒火，他一把甩开李愉抱着他胳膊的手，怒道。
「李愉！」
「那是我准备送给太子的，你怎么能——」
李愉早已慌了，她哪里知道那酒是要送给太子的，她只以为郡主身份高贵，便拿了最贵重的酒来宴请，哪里想到会弄巧成拙。
李愉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都有些哑了，带着丝丝缠绵之意。
「晔郎——」
「我不知啊，我若是知道那酒如此珍贵，断然不会取出来的。」
「少夫人也并未告知，我让人将酒拿上来时，少夫人也未曾阻拦。」
「我当真是……不知情啊……」
饶是见多了各种府邸的女人落泪，我也不得不叹一声愉娘哭得美，她的声音不大不小，透着委屈和撒娇之意，声音哑得恰到好处并不难听，反而添了几分娇弱。
加上她本就有一副姣好的容貌，眼泪落下脂粉却也没晕开，倒是哭得极为好看。
就在此时，半夏突然凑过来附耳轻语。
「少夫人，我想起来她是谁了。」
「她是鸿月楼的愉娘子。」
她这么一说，我也依稀从李愉身上辨认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来，恍然想起，三年前京城的鸿月楼来了一个台柱子，名唤愉娘子，唱的曲子乃是一绝，后来似乎被人赎了身，就再没见过。
原来，是戏子。
怪不得，哭得这般好看。
宋晔最是见不得李愉哭，哪怕他十分心疼那几坛醉芙蓉，此刻也对着李愉那张脸发不起怒来，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弯腰将跪在地上的李愉小心地扶起来。
「不知者不罪，我没有怪你。」
李愉顺势靠近他怀里，小声啜泣着，好不可怜。
半夏看得眼睛直抽抽，低声道。
「少夫人，这也太不像话了，少爷怎么能这样。」
我平静地看着他二人，心中已无波澜，我是一定要和离的，宋晔与李愉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李愉以为此事便就此揭过了，却没想到宋晔哄了她两句后，便让她把管家玉牌拿出来，李愉的眼中立刻又噙了泪。
「晔郎——」
宋晔却是抬手轻轻给她擦去了泪水，柔声道。
「管家太过辛苦，要操心的事太多，你日后只需好好教导毅哥儿就行。」
随后看向我。
「今后，还是你管家。」
话音一落，立刻有下人接过玉牌快步送到我面前。
「我最近身子仍有些不适——」
李愉闻言眼睛微亮，我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话音一转。
「但愉娘既然管不好，还是罢了。」
我说着，抬手接过那玉牌。
李愉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扭曲，似要将我拆骨入腹一般。
她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也不过是我抬手便可得的。
7
为了给郡主赔罪，我亲自写了帖子邀请她和公主一起逛京中最大的脂粉铺子。
出门那日，宋晔正带着毅哥儿在院中扎马步，很是耐心，满眼都是疼爱。
半夏瞧着碍眼，不忿地嘀咕了一句。
「少爷怕是眼盲心也瞎了，毅哥儿哪里像他了？」
我被半夏逗笑，摇了摇头，走进去跟宋晔说了一声要出府，便带着半夏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多看一眼毅哥儿。
马车从宋府驶出，去了公主府，接上了公主和郡主，今日宋夫人也随我一起，公主要去，她自然也要作陪。
公主还带上了郡主的表妹，五六岁，叫茹姐儿。
马车够大，倒也不拥挤，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去了胭脂铺子，都买了好些东西。
待出来时，才想起今日只驾了一辆车来。
公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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