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墨，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我？
这句话像诅咒，想梦魇，一直盘旋在晏子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连卫央什么时候从他身边、从他手中溜走他都浑然不知。
她原来知道他喜欢她啊。
原来他的爱意不止卑微，还十分可笑啊。
指尖轻颤，掌心和指腹还能感觉到她残留的温度和柔软触感，可这却都和那句话一起，变成了刀子，毫不留情地捅进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一下一下，扎得更深、更深……
——
卫央也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怎么打了车回家的，闭眼睁眼，便是第二天了。
她记得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预期中的洒脱释然并没有到来，心头反而较之前更加沉重。
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对晏子墨做了全世界最坏、最残忍的事。可她后悔吗？不，让她再做一次决定她还是会选择说出那声请求。可既不后悔，为什么会愧疚到心如刀割？
她一直逃避，一直不正视晏子墨的爱意，可她该是早就明白的，像晏子墨这样冷情的人会不管不顾莫名其妙闯进她的葬礼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抚摸着她的尸体落泪，若非情到深处，又怎会做和自己身份、行事作风迥然不同的事？
可她破坏了他小心翼翼掩藏、经营的那份深情，直接地、残酷地。
他会恨她吗？他会对她死心吗？他会不会再也不想看见她？
一股落寞，悄然占据她的心房……
“央央，你今天不上班啊？再不起床就迟到啦。”夏丽敲着她的房门，叫她起床。
卫央的情绪被打断，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她拖着好似有千斤重的身体掀开被子下床，心里的空虚感愈发强烈。
她掬着一捧捧冷水泼向脸颊，彻底清醒过后，她悠悠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无声质问：你不喜欢晏子墨，一点好感也没有，对不对？
答案呼之欲出。
隐隐约约有一阵电话铃声传来，卫央匆匆擦了把脸，出了洗手间去接电话。
是陈旭打来的。
“喂？陈老师。”
“卫央，你什么时候到科室？”陈旭声音低沉，语气沉重。
卫央顿时猜想是科室出了什么事，“怎么了？我现在就可以赶过去，快的话半小时就能到。”
“那你尽快吧。是……于南的事。”
于南？他又住院了？
卫央想起上次他父母强制出院的情形，心里就忿忿不平。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是被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耽误了，这次不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半道不负责任地把于南带走了。
卫央这样想着，三心五除二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
——
还没到早高峰，于是卫央半小时左右顺利到了科室。
她刚下电梯，便听到护士站一阵喧哗，里面有陈医生的声音，好像在解释着什么；还有扯着嗓子似乎在骂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精神科难得这么“热闹”，卫央联系陈旭的那通电话一想，心下便隐隐不安，赶紧走上前一探究竟。
精神科的人不多，卫央才走到护士站边上便能清晰地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告诉你，就是你们的责任，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走了！”闹事的人还在大吵大闹。
卫央定睛一看——她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于南的妈妈！
陈旭面对于妈妈的撒泼明显是因为不可理喻而束手无策，扶着额问身边的人医务科的人什么时候来，催促着赶紧来人处理于南妈妈脚边的东西。
卫央这才注意都于南妈妈脚边的“东西”，那上面盖着一层白布，看轮廓，好像……应该……是一个人！
环顾四周，好像不见于南爸爸的身影，难道……
“是你——就是你——”于南妈妈突然目光一转，落到卫央身上，指着卫央就又开始吵吵，“我认得你，你也是治死我儿子的医生！”
卫央一时没反应过来，“治……死？你儿子？”
于南妈妈眼珠子一提溜，啪一下跌坐在地，“我的儿啊~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被人害死了啊~~”
于南妈妈哭着演着，还猛地一下把白布一掀，将那张血肉模糊的人脸暴露在空气中。
一时间血腥画面和气味冲击着所有人的感官，饶是经验丰富见过世面的科主任和护士长也不忍直视皱起了眉头，从业不久的小护士更是当场没忍住吐了出来。
卫央就在这一片刺激的画面中失了神，她的视线锁定在白布下的尸体上，不敢相信却又逃避不了：那个人好比一滩烂肉的人……不是于南爸爸，而是……于南？于南……死了？怎么会……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把南南害死的！”于南妈妈一声怒号，“就是你们开的药把我的南南害死了！是你，是你们！南南以前住过那么多次院都没有问题，可来了你们医院就变样了，又是不吃药又是挥刀子，现在……现在都……”于南妈妈说到这便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可一双眼睛却没半点，更别说眼泪了。
“你少在这血口喷人，说话做事可要讲证据！”陈旭叉着腰和于南妈妈据理力争，“我们开的药一没成分问题，二没剂量问题，三没诊断问题，你别想讹人！”陈旭态度强硬，可余光还是不敢去看已经陌生的于南。
“要不是你们医院的治疗有问题，南南怎么会想不通自杀！”于南妈妈还在强词夺理推卸责任。
卫央愣在一旁半晌，总算彻底反应过来：南南，是自杀的！
他们上次一别，她以为他们还是有机会再见的，或许是因为他再度病发，或许是他终于忍受不了噩梦的折磨来求助于她……可她怎么猜测，都没有猜到他们的再见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情景。
在出院之后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呢，那么多次无用的住院治疗、被家人摆布他都坚持下来了，为什么这一次就彻底放弃了呢？
于南妈妈还口口声声哀嚎着她的儿子，她若是真的宝贝儿子，怎么忍心、怎么能把于南的尸体搬到这里，利用他的尸体满足自己的贪婪？甚至，她都懒得为于南收拾一番，让他的最后一程都走得如此狼狈。
他的身体堪堪用白布包裹着摆在冰冷的地面上，即便已经永远离开了他忍受了那么久的罪恶世界，他布满血液和脑浆的面容仍旧痛苦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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