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灾区想安静的休息一下,似乎都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刚坐下没几分钟,远处便传来一阵喧嚣,一大群解放军士兵有背的、扛的、还有抬的向着不远处的医疗点跑去。老远就听到有人大喊着:“医生,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白杨条件反射一般,腾地站起来,提着药箱就冲了上去,一旁的小护士也跑了过去,来的有五六个刚被搜救出来的人,其中一个人腿已经断了一条,血肉模糊地往下滴着血,人早已没了意识,还有一个浑身是血被砸得肠穿肚烂奄奄一息,另外两个是胳膊断裂,身体残缺不全,还有一个是没了生命体怔。
惨烈的情景让现场的人都捂住了嘴,丘枫立刻用一只手挡在了我眼前,那种场面比战征大片上血肉横飞的场景还要让人触目惊心。白杨和护士帮着大家把人抬进了医疗点开始了从死神的手上抢人。而我们也开始在在另一个搜救点,从死神的手上偷人。
也是在那个时刻,我突然明白了战士、医生和救援人员、志愿者在灾区殊途同归,没有任何价值或理念可以凌驾于生命之上,所有的人都在和死神抢时间。
一个不甘心放弃的丈夫已经在废墟中扒了四天,但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声嘶力竭地喊哑了嗓子,由于障碍物太多也可能被埋超过探测20米的范围,生命探测仪并没显示有生命迹象,搜救队认为已经没有搜救的意义,因为人手人限还有更多的人需要搜救,便向下一个搜救地点开展工作。只有他坚信,自己的妻子一定在这堆石头下的某个地方。
他的坚持,感动了同样固执丘枫。这样的一片废墟下似乎再无生还的可能,丘枫却调来了天地和想拼就拼的员工集体继续帮助他搜寻妻儿的下落。丘枫告诉我,
“当初找你们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告诉我山上的小学凶多吉少,四天过去了,生存的机会很渺茫,没人愿意冒险上山通过死亡之路去搜救,只有我坚信你们还活着。这是亲人之间患难与共的心有灵犀。但是我很幸运在我的说服下,搜救队还是找到了你们。看到他就象看到了当初找你的那个我。全天下的人都可不理解他,唯独我不能。对于这样执著的丈夫,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帮他一把。”
我们面前的废墟是一座已经坍塌的三层楼房,这个地方曾经是一座美丽的家园。如今却是一片瓦砾。在废墟搜救的两个半小时后,这个我不知道姓名的丈夫终于发现了妻子的位置。我们一群人七手八脚搬开了所有能搬的石头,终于发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
在坍塌的瓦砾堆中,一张稚嫩的小脸出现在眼前。那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经过了几天的掩埋,小男孩的脸由于过度饥饿和缺氧,原本红润的小脸已经变成了黑黄黑黄。在他的脸上,依稀可以看见哭过的泪痕,还有恐惧和绝望。小男孩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可是却听不到他的声音,想来小男孩在被废墟掩埋时曾经哭喊、求救,嗓子已经变哑了。小男孩的上面是位母亲,双肘撑地,把小男孩牢牢地护在了身下,自己却已近油尽灯枯。看到面前废墟被搬开露出光亮的一瞬间,满脸泪水等待救援的妻子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母子两人窝在一个很小的洞里,但是洞太小,人根本出不来,必需要调动大型挖掘设备,凭我们这些人根本弄不动堆在上面几层楼高的石板。丘枫让小季叫来了专业救援队,用工具在几个小时后总算是将洞扩展到了两英尺多宽,却只够一个孩子穿行。里面的妻子用尽全力把孩子传出来交给救援队。
就在此时,余震再次袭来,并引发了更大面积的坍塌。刚才刚挖的一个洞口再次被填满,刚刚露出的希望瞬间破灭。救援队大叫着让所有人迅速撤离塌方的搜救区,大家都在往安全的地方跑,只有那个丈夫转身却再次奔向了塌方的废墟。丘枫和小季和几个同事死死拉住那名丈夫,并把他拖到了安全地带。
那名丈夫哭着跪在了地上,就在跪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哭着大喊:“我知道很危险,我知道进去了就可能回不来,但是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把娃他妈救出来吧!我还能再救一个!娃还小不能没有妈妈,这个家不能没有她……”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劝慰这名伤心的丈夫,那一刻我才知道亲眼目睹亲人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丘枫蹲下来,拍了拍那名丈夫的肩膀:
“如果你现在去,不仅救不了她,还会让孩子成为孤儿,你活着至少孩子还有希望,你若去了,他连唯一的希望都没了,这不是孩子妈妈想看到的。你忍心把孩子一个人留在世界上没人照顾吗?”
那名不知名的丈夫捶打着地面,号啕大哭,小季想上前把他扶起来,却被丘枫拦了下来,“让他哭吧,也许只有哭出来才能表达他对妻子的歉疚。”
生命的脆弱和渺小在自然灾害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金钱、地位、名誉、身份在灾害来临的时候统统成了废品,在这里能支撑人们活下去的只有信念。
孩子是得救了,但是里面的妻子却在第二天才被调上山的大型挖掘机把上面的石板刨开,在把妻子拉出来的那一刻,这个身材魁梧的彝族汉子跪在了大家面前。
等在现场的白杨立刻上前为昏迷的妻子进行了人工复苏,又注射了一堆我们不太懂的针剂。检查过后,极不忍心地向大家宣布了确诊的结果,妻子的腿却因长时间压迫血管和神经坏死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而且必需送到野战医院手术剧腿,否则会因血管坏死引发败血症和一系列的并发症。医疗点进行一些创伤面小的缝合类小手术还可以,这种大手术必需到医疗条件好的地方。
白杨刚为妻子扎上针,输上液,后面就有小护士跑上来,叫着:“白主任,医疗点的血浆没了,刚送来的十几个重患者都急着用血浆。”
“天地的所有员工到医疗点排队。”丘枫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大声宣布着。
“想拼就拼的员工,一起和姐夫拼了。”小季挥着胳膊冲在了前面。
很快大家在医疗点的门前排起了壮观的长龙,绵延不断,拐了好几个弯。队伍里不仅有来支援的各地志愿者,还有更多的是当地的彝族百姓。胡导几人也一边拍摄一边加入了献血的队伍。救援队再次调来了直升机,把剧腿的妻子和丈夫一起送到了野战医院。
在灾区每天都会发现给孩子当人肉盾牌而牺牲的母亲,还有不放弃坚持寻找妻子的丈夫或寻找丈夫的妻子,还有很多象阿木一样为保护学生而再也站不起来的人,不论是阿木还是那个不知名的母亲,抑或是把我和阿果努力举出黄土的丘枫,以及精疲力竭坚持在搜救一线的救援队和部队官兵,不顾疲劳和死神抗争抢救生命的医生护士,在人民和国家需要的时候能挺身而出,这样的人就是我心中的英雄。
傍晚的时候,大规模的搜救暂时告一段落,一排排的解放军官兵疲惫地席地而卧,国内和国外的两个救援队也原地休息,白杨和几个救助医生终于从医疗点里走出,每个医生的身上都沾满了血迹精疲力竭地就地躺下,白杨干脆躺在了地上。知道白杨忙了一整天,在发餐点发放食品的我看到白杨出来,便让宁檬和小季端了一些饭菜和水送了过去。
刚走出没几步,便被丘枫一把拉住,“送饭这种粗活,男人干比较合适。”
“这是要天使对绝的节奏啊。”小季端着饭尾随在丘枫的后面嘟囔着。
我有些担心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天使在这种场合下,根本无法和平相处。便远远地注视着他们,生怕他们再起争执。
丘枫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在倒地的白杨脸上绕了绕。白杨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就是王母娘娘的蟠桃,我也没兴趣吃。”
“噢,是吗?那好,我和余雪说一下,她一直给你们几个医生热在灶上的饭菜,你不稀罕,让她以后别白费力气了。”
丘枫的话象是强心针,白杨突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端饭的丘枫一脸嫌弃:“怎么哪都有你?”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也跑到灾区来了?”丘枫好奇地看着白杨也席地而坐。刚才还吆喝着蟠桃也不吃的白杨一把抢过餐盘,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地和几个医生一起吃起来。他们必需抓紧一切时间休息用餐,因为在灾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会送来什么样的危重患者。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我可是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在这种地方,我手里的手术刀可比你手里的资本管用。”白杨有些洋洋自得。
“我手里的资本可以帮他们重建家园。”
“我手上的手术刀可以挽救他们的生命。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呢!”说到这个问题白杨颇有些胜利者的姿态。
“快拉倒吧,就你那两下子,在我身上瞎按了两下,我那是被埋的时间短,得益于余雪极时把我挖出来。”丘枫嘴上说不愿意领情,但身体却很诚实,给白杨传递了瓶水。
“鸭子煮熟了嘴都不烂。”白杨接过水喝了一口。“哎,我说天使,你准备给灾区捐多少?”白杨看似已经准备好了说词等丘枫上钩。
“和你有关系吗?肯定比你多。”丘枫爱理不理。
“我就是一个丝医生,你可是资本天使,比你捐的少不很正常吗?得瑟!”白杨一脸的不服。
“哟,挺有自知知明啊?我以为你是沙特王子呢。天下无难事只怕有钱人。”丘枫有些挑衅。
“得丝者得天下,你没听过想拼就拼的口号啊?”白杨边吃边说。
“口气比脚气都大。下次把车技提高点再和我飙车。”丘枫站起来一脸傲骄地冲坐在地上的白杨丢下一句话。
白杨歪着嘴笑道:“兄弟,你的驾照12分都扣光了吧?交警队长是我哥们,想走后门你可以求我。”
“先解决你那12分再来大言不惭吧。”说完丘枫头也不回地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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