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给白杨送了两份快餐,还没走进医疗点,看到一堆人挤在门外,不用问就知道白杨在急救。因为这个汇聚点就中心医院一个医疗小队,部队的野战医院设的救助点都在几个大的县城,这里是偏远山区人少,彝族百姓住的也分散,就由各地医院派出的医疗队负责,大病重病由直升机送往野战医院。也不知道阿木有没有救。
看着白杨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时间吃饭,于是派了宁檬装了几箱独立包装的食品送到医疗点,供医生、护士们饿了充饥。我把饭放在白杨的宿舍里,拿了他一堆的脏衣服才走了出来。跟着宁檬和灾区几个妇女一起走到最近的河边,把白杨、丘枫和自己的衣服洗了洗,才回到汇聚点。
地震已经发生了第五天,地震后最佳搜救时间是三天内,我很幸运在第四天看到了丘枫和救援队,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如我这般幸运。大量的失踪人口数据汇聚而来,救援队组织了汇聚点一切有行动能力的人展开了集体搜救工作。我和丘枫、小季、宁檬都参加了灾后的搜救。
中午的时候有一队徒步几十里进山的志愿者,其中还有来自欧盟的一支国际救援队,他们携带着先进的生命探测仪,能够更有效地帮助救援队发掘被埋人员。丘枫便自愿充当了救援队的翻译。
因为亲身经历过地震,自己便是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所以我对搜救颇有些心德。常常一边趴在一些石板缝下仔细倾听,一边用手到处乱摸,我还向白杨借了一个听诊器,因为外界噪音过于嘈杂根本听不到下面人的求救声,把听诊器贴到物品上有时可以听到一些声音。
坝上的灾情要比学校严重的多,上千号人在废墟展开了大搜救。两个救援队和我们分头行动各负责一个区域,这样搜索范围更大。我把目标放在一些大型石板或遮挡物下,因为这些大型杂物不论是上面的人还是下面的人都无法移动,最容易让人困在下面。学校里的几个孩子就是我和江奕一起在搬不动的大横梁下面找到的。
终于黄天不负苦心人,在一个石板下面,我似乎听到了类似孩子极微弱的哭声。我用听诊器搭在石板上但外面声音太乱听不清,小季和丘枫宁檬几人一起把上面的大石板费力地挪动了一点位置,我勉强把头扎进黑暗的缝隙里,又听了听,把听诊器伸到更深的地方,贴在杂物上,真的听到了一个婴儿的哭声。小季忙通知了救援队并把他那医生大姐夫白杨也叫了过来,随时准备急救。
“姐夫,就在这,下面应该有个婴儿,也不知道饿了几天了,我姐说还有哭声。”小季领着白杨和一个护士站在一边介绍情况,完全忘了和我站在一起搜救的丘枫。
小季的一声姐夫引来了两个男人同时的回眸,彼此敌视,互不待见。宁檬在一边偷偷拽了拽了小季的衣角,冲小季呶了呶嘴,小季才发现自己的表演过了。冲医生和天使没脸没皮地笑了笑。
很快中外两个救援队各抽调了几个人手调来了一些专业工具,要想在这种废墟里挖出下面的幸存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型机器上不来,因为不确定具体方位,更怕设置撵压过废墟,造成二次塌方,把下面其他幸存者伤到。小设备吊不动太大的石板,单靠人工肩扛手刨效率太低。废墟最上面有几块最大的楼板根本搬不起来,又不敢让大家一起踩着废墟用力,怕造成附近区域塌陷,因为那个哭声微弱的婴儿就在石板下面的某一个区域。
办法总比困难多,为了保护下面人的安全,救援队现场制定了保守方案,采取吊车原理,在现场一个电线杆上架起了滑轮,用几条粗麻绳把石板两头固定好,让两组人一组负责电线杆不倒,一组拉绳子。一组负责在石板起来的时候拉到附近安全的地方。男人们全被派上了场,白杨和丘枫几个人拉绳子。一场中外大营救开始了。
“哎,富三代,象你们这种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担担的公子哥行不行?你可别托大家后腿。”白杨对养尊处优的丘枫一脸嫌弃。
“一般自以为是的都是猪队友。”丘枫看也不看白杨和大家一起拉起绳子。
白杨看了看四周吆喝了一声:“小季!”负责守候电线杆的小季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刚想开口,看到两个姐夫凑在了一起,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不得罪人,挠了挠头:“两位姐夫都在呢?”
“你这个天使姐夫呢,没二两劲,还是你和他换换,让他去守电线杆吧。”白杨拍拍小季。
“没问题。”小季接过丘枫的绳子。
“别以为手上有刀就能对别人指手划脚。手上有刀的也可能是屠夫。”丘枫黑着脸不客气地回怼白杨。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遇见天使》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是怕有人刚了缝了针,再一用力和我以前医治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伤口崩开的病人一样,这是灾区,没那么多免费血浆和缝合线让你们浪费。”白杨的话明明是一番好意,却听着夹枪带棒,连我都被捎带了上去。
还没等丘枫回应,救援队便命令大家准备,小季趁势接过绳子,把丘枫挤出了队伍。
“别谢我,我不是雷锋。”白杨有些得意地拉起了绳子。丘枫只好迅速跑到电线杆处和几个人一起撑着电线杆以防倒塌。
在大家的一起努力下,如法炮制将废墟上几块最大的楼板终于移到了安全地带,救援队立刻在刚才听到婴儿哭泣的地方,直线下挖。几个小时的挖掘后,废墟终于被清理开,我们看到一个母亲抱着孩子,蜷缩在一块巨大的石板下面,孩子用一个小花被包着,紧紧地抱在怀里,那孩子大概只有3、4个月大,因为母亲身体的庇护,他毫发未伤,抱出来的时候,虽然哭声微弱,但总算还活着。
白杨就地打开包袱开始检查,还好婴儿没有任何伤痕,生命体征正常,只是太饿所以哭声微弱。婴儿的得救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很欣慰,大家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可惜的是那名母亲却早已没了气息。白杨从解开的被子里,发现了一部手机,下意识的看了下手机屏幕,发现屏幕上是一条已经写好的短信息:
“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妈妈爱你”。
看惯了生离死别的白杨却拿着手机,突然在这一刻落了泪。有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男人为痛苦流泪谈不上刚强,但若为真情流泪却显得侠骨柔肠。手机默默在现场的每个人手中传递着,母亲临终前的只字片语感动着每一个看到短信的人,触动着每一个人的心,让人久久无法平静。
胡导的摄像机在一旁真实纪录着现场发生的一切。那名无名母亲的短信触动着我,我想起丘枫把我举上肩膀时的遗言,在最危险的时刻他和这名母亲选择了同样的行为,只不过他却希望我忘了他,也许他以为从此我的人生里不再有他,便可以好好生活,但他不知道假如用他的生命才能换回我的人生,这一生我都将怀揣着内疚而活,我将成为自己心里的黑名单,背负着所爱人的期许而活,这样的人生活着该是有多沉重。
护士抱着孩子看着嗓音嘶哑的婴儿,十分焦急。这时一个年轻的妈妈跑了上来,冲着护士说道:“给我吧,我刚生孩子不久可以喂他。”
护士欣喜若狂地跟着这个母亲一起回到临时安置点,看着小家伙总算有了着落,大家也松了口气。
胡导拉着我一起跟拍来到了奶孩子的母亲帐篷,刚到帐篷外面,便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声,我轻轻撩开帐篷一看,才发现临时搭的床上并排躺了九个婴儿。包着各式各样的小被子,有的在憨睡,有的在吮手指,还有的在咧嘴大哭。旁边还坐着一位彝族老婆婆,忙抱起哭的孩子哄着。看见外面还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忙站起来挡到门外,不让我们进去。
婆婆告诉我们,这些孩子都是这次地震里失去亲人的孩子,灾区没有奶粉,孩子们没吃的,只好由自己的媳妇挨个喂养,自己手上抱着正哇哇大哭的才是自己的亲孙子。她们以为这些孩子没了亲人更应该好好照顾,便把自己的孩子放在最后喂,但七八个孩子喂完早没了奶水,到头来自己孩子反而成了受饿的。
那位不知名的彝族母亲朴实的行动,再一次触动了我们每一个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轨迹,也成为许多人心中永远的回忆,更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痛和感动。
我不愿意去回忆在搜救现场那些让人铭心刻骨的所见所闻,感觉自己根本无法轻松面对那块残破伤心的土地和搜救区边上一排排摆放整整齐齐等待认领的尸体。我坐在废墟的石板上,内心总有一种无形的压抑,让我根本不想开口说话。
这种情形连那个见惯生死的医生都有些心力交瘁,每天看着一个个生命危急的重患在自己手上悄然无息地死去,似乎是医生最大的失败。白杨曾告诉我,医生的职责就是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不分国籍不分贵贱、不分种族,进行人道主义治病救人。我能理解作为一名医生眼看着大家从废墟里用生命抢救出来的一个个重症患者被人抬着带着期盼和渴望的眼神,辗转到了医生的手上却无力回天的挫败和无奈。
白杨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边,丘枫也坐了过来,我们三个人并排坐着,和往常他们俩的针锋相对不同,那天他们竟然谁也不说一句话,我头一次破天荒地希望他们中的哪一人能先开口说句话,哪怕只说那么一句话,也能释放大家心中的压抑,让我们感觉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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