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那个没署名的心愿是男生还是女生？”丘枫坐在车里有意无意地和我闲聊。
“我……不知道。”
“你……难道不好奇吗？”对丘枫的套路，我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当我翻开心愿卡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感觉心跳加速，紧握着我手腕的丘枫又怎么会感觉不到我的作贼心虚心跳加速？是谁都会有疑问。
“该好奇的应该是成全别人心愿的天使吧？”我反客为主。
“嗯，说得也对。我的确很好奇，没亲自帮她完成心愿还真可惜。”丘枫紧追不舍，一个套路接着一个套路。
“你……春节回家吗？”
“我……春节加班。”我对丘枫的问题避而不答。
“公司春节不放假吗？”丘枫明知故问。
“我想利用春节的时间把明年的工作计划整理一下。我是非金融专业人员，入行晚所以必需笨鸟先飞。”我诚肯地表达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如今这年头假话总是比实话更有市场。
“的确是个智商不在线的笨鸟。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黑漆漆的车内，丘枫终于摘下了他那无时不戴的大墨镜，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
“我认为互联网流量收割时代已经远去、全球经济增速放缓，资本市场对成长性企业更加严格，从年底集体杀价估值便是证明。公司投资的一些传统电商的营运费用同比增幅达120%，主要是销售、推广及行政管理费用激增所致，拉新要砸钱、维护老客户也要砸钱、维持平台的绿色健康运营需要投入人力，在新业务还未养肥之前，蓄水池中的项目扭亏为盈仍非易事。未来的投资热点应该还在是在移动端的PGC和UGC这两块内容营销上做文章。一些中文二次元UGC分享平台，B站和UGC、PGC的生产特质让它的行业复制壁垒更高，也使得它和用户的关系更牢固。移动端B站和UGC用户82%为90后、00后的Z世代。所以明年的投资重点我建议在PGC和UGC这两块业务领域拓展。”
“嗯，笨鸟先飞果然有点道理，智商终于上线。”丘枫闭着眼睛点评着我的建议。
我叹了口气，决意不计较丘枫的毒舌。“人在没钱的时候，把勤舍出去，钱就来了，这叫天道酬勤，比如我。有钱的时候，把钱舍出去，人就来了，这叫轻财聚人，比如天使。有人的时候，把爱舍出去，事业就来了，这叫厚德载物，比如铁娘子。当事业成功后，把智慧舍出去，喜悦就来了，这叫德行天下，比如老王。”
“那……把什么舍出去，爱情才能来呢？”丘枫疑惑地追问。
“当然是把心舍出去，情就来了，这叫心甘情愿。”我一边开着车一边秒回丘枫的话，完全没防备一不留神便中了丘枫的套路。
“那你说，我把心舍出去这么久，怎么就没看到心甘情愿，看到的怎么全是心不甘情不愿呢？”丘枫绕了一大圈终于绕到了正题。
“也许……你把心掏给的那个人是个傻子。”我言不由衷。
“也许……掏心的那个人才是傻子，收心的可能是个骗子。”丘枫的话正中要害。
也许最好的分寸，是看透不说透。我以为当爱情缺席的时候，只有努力工作，努力改变现状。留住一个人的从来不是卑微和柔弱，而是出色和独立。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更不想在这种状况下拥有一份“扶贫”式的感情。《离婚律师》姚晨有句经典台词，?我认真做人努力工作，为的就是有一天，当站在我爱的人身边，不管他富甲一方，还是一无所有，我都可以张开手坦然拥抱他。
“也许……爱情这种事太极端，要么一生，要么……陌生。”我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丘枫的话题。和平安夜的智商不在线不同，今晚我的智商一直在线，只是一身泥泞的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在岁月里的狼狈不堪。
“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的人把心都掏给你了，你却假装没看见，因为你不喜欢。有的人把你的心都掏了，你还假装不疼，因为你喜欢。哼……”傲骄的人连土味情话都透着几分火药味。
“或许每个人都要经历掏心掏肺地付出，然后换来撕心裂肺的结果，从此以后就会发现没心没肺的好处。”我绕口令似的和丘枫打着太极。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丘枫没好气地回复我。
“没心没肺总比狼心狗肺强。”对丘枫的质疑我理直气壮。
丘枫咂了一下嘴，“咱们就不能愉快地聊天吗？”
对于丘枫的质问，我有些汗颜。说实话，自从我进入芜园后，我和丘枫的谈话似乎总是针尖对麦芒，即便是后来为了共同利益，我们联手挫败了肖德志一次又一次的阴谋，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似乎也屈指可数。在他的心里我是矮胖挫，是唯利是图的小妖；没被他黑化成黑山老妖已然万幸。在我的心里他是傻白甜，是拯救创客的天使；没被我丑化成五毒教主已是留情。这样半斤八两你弃我嫌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竟在一起说起了土味情话，这狗粮撒的让我有些三观尽毁。虽然长得帅的确能当饭吃，丘枫傲骄的浅笑也十分的祸国殃民，但那时的我就是不愿正视自己心中对丘枫的好感，更不愿意正视在黑暗中徘徊的两个灵魂似乎更容易靠近这样铁的事实。
“其实……艾达那种白富美也很好啊！”话一出口我便感觉自己很煞风景。
“你，对艾达很好奇？”丘枫紧追不舍，本以为自己高明的婉拒却被他反客为主。
“对一个打过自己的女人我只能说记忆犹新。”丘枫的话让我又想起艾达眼中的邪火，隐隐有些脊背发凉。
“不如，做个交易。”丘枫靠在副驾上一副吃定我的模样。
“交易？”我脑中又冒出丘枫花钱雇我演戏的一幕，为此我良心不安的还大病了一场，可见亏心事做不得。我警惕地看着丘枫，情不自禁地捂了捂衣服：“多少钱我都不干。”
“我说你这个脑袋里除了想钱就不能想点别的？”
“别的？”望着前方一片漆黑，我瞪大了眼睛。
“比如，我用艾达的故事换你的故事？”
“我……没有故事。”我开始和丘枫打马虎眼。
“好……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等我找到照妖镜，一定好好看看你这个小妖的真面目。”
丘枫的话音刚落，我便感觉自己轧在路上一块石头上，由于快速路上车速较快，只感觉跑车被硌得差点飞了起来，连方向盘都被震得偏了出去，丘枫一把按在我的右手上，牢牢控制了方向盘，这才让车没被震得飞出去。
“女司机，真要命。”丘枫抽回了紧握方向盘的手。
我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是天黑的原因还是我的心不在嫣，差点导致了一场事故。我不再理会丘枫，专注夜路。重新步入正轨的车里很安静，我默默地点开车载收音机。收音机里播放的是脑瘫女诗人余秀华的诗。
今夜我原谅世俗里的泥泞不堪
原谅走失在人间的爱情
包括明天和我们
今夜我原谅我残疾的身体和不想奉献的心
原谅我的污垢，你的多情
月光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那晚是怎么回到芜园的，我已全然不记得。我的脑子被丘枫的土味情话搅得一片纷乱，我感觉自从踏进芜园，各种突发状况纷沓至来，让我应接不暇，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丘枫的土味情话，也许我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也许嘴在逞强，心早已投降。天知道拒绝这样一位人见人爱的天使，得需要多大的定力和道行，那晚我感觉在天使强大的光环前，自己妖法尽失……
安顿好了雷神我机械地象往常一样帮丘枫拉上窗帘，他靠在窗边，全然没有睡觉的意思。
“可以改变的去改变，不可改变的去改善，不能改善的去承担，不能承担的就放下。风雨人生，有我和你逆风而行。”
男人在发誓的时候都是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违背承诺，而在反悔的时候也都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能做到。所以承诺这种东西，无法衡量坚贞，也不能判断对错，只能证明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彼此曾经真诚过。曾经计划好的未来里因为一个人的半途而废，让我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在一片混沌的未来里因为一个人的半路出现，让我落空的期待又有了转机。我也想有个人能看穿我的逞强，承接我的脆弱，我也想孤单时能有个肩膀……有人说人生不能后悔，但可以拐弯。
“也许你眼睛恢复的时候，却发现我是个矮胖挫！”我想起岳玥对我的形容，让人信服的评价往往来自第三者。
“反正我也是你眼中的傻白甜！”丘枫的话把我逗乐了，对于他一晚上的拒绝我有些于心不忍。
“也许……余生很长，可以来日方长。”我搜肠刮肚自以为找到了一句即可以安慰丘枫，又可以避其要害的话。
“也许……世事无长，别等来日方长！”丘枫和我对词从来都是势均力敌。
“也许……不管是矮胖挫……还是傻白甜……等你眼睛恢复，再下结论也不迟。”一向不甘服输的我忽然说得结结巴巴，我感觉被丘枫逼得无路可退的自己，完全没有了往日霸道总裁的风范，更象是一个委屈求全的傻白甜。
“一言为定！”丘枫伸出右手。
“八马难追！”这次我和丘枫的击掌为约有些不利索，也许在丘枫的眼中是未来可期，在我的眼中却是未来已来。
“bonsoir！（法语晚安）”丘枫一如继往的同我道了晚安。
“bonsoir！”
很多年之后我才发现，有人风雨中送来的晚餐，却不及某人一句随口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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