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这神马情况？”陆璐放下酒杯，直勾勾地审视着白杨。
白杨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一个颇为尴尬的笑容：“家里有客人啊，那你们聊，我先回去。”说完便放下菜准备走。
“你等会……”陆璐瞪着一双国安审查间碟的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白杨，反客为主，“白杨？白大夫？”
白杨被看得有些发毛，冲着陆璐咧嘴笑了笑：“你是……？”
“我是在黑暗的时候，可以陪她一起等天亮的人。”陆璐眯着眼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
“我是在黑暗的时候，可以为她举蜡烛的人。”白杨有些皮。
“哎妈，确认过眼神，绝对是同道中人。”陆璐拍了一下桌子，撇了一句东北话，把我和白杨都逗乐了。
“陆璐，余雪的闺蜜。”陆璐朝白杨抛出了热情的橄榄枝，“别走啊，饭菜都好了，难得凑在一起。”说完便递了一
副筷子给白杨，闺蜜就是这样，随时可以替你当家作主。当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凑到了一起，简直就是天下大乱。
陆璐的酒量比我还好，白杨的酒量比我差得多，第一次见面陆璐便制造了一起大型醉酒外加真心话大冒险现场，结果几杯酒下肚，白杨便露了底，还被陆璐灌了一肚子酒。
“白大夫，我得敬你，这第一杯，感谢你在余雪人生最黑暗的时刻第一个相信她。”这一杯的劝酒词理由充份。
“相信一个人只要一秒钟，了解一个人却要一辈子。我希望能了解她一辈子。”白杨端起红酒一饮而尽。
“国人宁可相信“谣言”也不相信政府。你为什么就轻易相信余雪不是小偷呢？”陆璐直奔主题。
“毫不怀疑地去相信一个人，在男女之间结果有两种，要么得到一生的知心爱人，要么就得到一生的教训。我愿意是第一种。”白杨更是直接得让我脸红。
“2018撩妹新功略。你这是坐收渔人之利。爽快，这个态度我喜欢。敬知心爱人。”陆璐又端起第二杯和白杨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我要敬白大夫，感谢你照顾余雪。”陆璐举起第三杯酒。
“只身扎进大城市打拼的女生，谁也不是待宰的柔弱羔羊，都是把野心写在脸上的勇士。说起照顾，余雪照顾我多于我照而顾她。”白杨举起杯向我示意一饮而尽。
“自我认识相当清楚，这样的同志有前途。为勇士干杯。”陆璐举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我还得敬你，感谢你危难之中救了余雪的命。”陆璐举起杯恍了恍红酒。
“能救命的不是医生，是她自己。”白杨看着我举起了杯。
酒过三旬，陆璐的问话和劝酒越发的彪悍，我拉住了陆璐，“少喝点，他是急诊科医生，明早还有早班……”
“我还是家政公司老板呢，谁明早不上班？”陆璐心怀叵测地看了我和白杨一眼，清了清嗓子，“前三杯呢咱们是碰过了，后面的酒，咱俩石头剪刀布，输的人不仅得喝一杯还得回答一个问题。”
“坑都挖好了，我必需奋不顾身的跳！”白杨有些悲壮地看了我一眼，撸起袖子倒了两杯酒。
“态度诚恳，认识清楚，这样的同志必需有前途。”陆璐也撸起了袖子。
第一局白杨输，“你和余雪交往到什么程度了？”陆璐拿起白杨放在桌上的钥匙审查犯人一样地看着白杨。
“陆璐咱能问点别的不？”这个问题我感觉有点尴尬，跳出来替白杨解围。
“不能！这是对你失踪一年多的小惩大诫。”陆璐开始得理不饶人。
“发乎情，止乎礼。”白杨干了一杯酒，看着陆璐。
“再来。”第二局又是白杨输。
“为什么三十多了还不结婚？”陆璐这个闺蜜当得十分称职，和白杨认识这么久我也没想过问他这个问题，这家伙初次见面就开始刨根问底。
“喜欢我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未必喜欢我。”白杨看了看了我，又干了一杯。陆璐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算你勉强过关。再来。”
第三局总算白杨胜了一次，“她心里的人是谁？”白杨指着我，问题很尖锐。我感觉自己有点头疼，真心不该让白杨留下来吃饭。
陆璐看了我一眼，今晚他们俩人的问题似乎条条都是我不曾仔细思考过的问题。“在她失踪以前，她心里的人是个渣男，失踪以后……再遇到的是不是渣男还得以观后效。”陆璐盯着白杨话里有话。
“咳！”我清了清嗓子，“他有他的难处，这么对他不公平。有时候不是容易遇到渣男，是彼此价值观不吻合，互相碾压，把对方都弄成了渣。”我有心替邬晴郓辩解，却遭到了两人的同时反驳。
“人间蒸发是渣男逼你分手最常见的套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短信、微信不回复，打电话永远不接，所有的消息都是石沉大海，甚至你去他单位家里堵人也堵不到。但是渣男从来不主动和你说分手，就让你感觉你们还有希望，但是事实告诉你，他们一心想着如何让女人来做这个恶人，总想把自己打造成深情款款但是总受伤的男人。”陆璐深恶痛绝的一番剖析之后，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在我有生之年，他——别妄想翻案。”陆璐似乎比我还仇视邬晴郓，在陆璐心里渣男这个头衔看来邬晴郓是摘不掉了。
“渣男容易撩到女生，然后留下后代，好男人不会花言巧语，总被淘汰，以至于好男人濒临绝种。”白杨不慌不忙地在一旁补刀。
“为渣男干杯。”陆璐拿着酒杯和白杨心领神会地碰了一杯。
一瓶红酒已经下去了一半，白杨和我说过，怕临时有急救手术，所以他很少喝酒，酒量差到无论什么酒三杯就会醉，今晚看来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陆璐说话比较直，今天久别重逢，喝得有点高，你别介意。”我抢过桌上的酒瓶，不准备让他们继续喝下去。
“你讲我坏话时能不能别添油加醋，以为炒菜啊。”陆璐老大不情愿地夺回了酒瓶继续开战。
第四局半醉半醒的白杨又胜了一局，笑得有些东倒西歪：“我——想知道自己有几个竟争对手？”
陆璐煞有介事地举起手，数了数：“人有四种认知境界，不知道自己知道，知道自己不知道，知道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你到底有几个竟争对手，取决于她处于哪种境界，所以我也不知道道她知不知道。”陆璐的话像饶口令一样，足以把人饶晕。
白杨捂着头，琢磨了半天，本已不胜酒力，被陆璐一饶，晕了了大半，不清不楚地问，“你这脑筋急转弯饶了多少个弯？”
“不是我说话拐弯，是你脑细胞衰竭拐不过弯。”陆璐得意地看着被自己饶晕的白杨。
“听君一席话，省我……十本书!”白杨说完便趴在桌子上抬不起头。
“酒量也太差了吧？”陆璐瞪着吃惊的眼睛看着昏昏欲睡的白杨。我叹了口气和陆璐两人把东倒西歪的白杨架回了对面，安顿好才重新返回。
“其实吧，白杨问的问题，也是我想问的问题。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天使还是医生？”八卦，是姐妹淘之间永不过时的话题，陆璐乐此不疲。
“我现在就是个标准的四无女青年，恋爱对我来说是件奢侈品。我只想还债。”我态度坚决地打消了陆璐的胡思乱想。
陆璐看着我，欲言又止，“唉，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陆璐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和我在一起从来没有秘密。“当时我听说你被人揭了底牌，又被你那个小天使赶出了芫园，我感觉你那个小使也是个渣男。可是后来看到他发了疯一样到处找你，甚至和刘凯一起找到了我，你不知道我当时可替你狠狠出了口恶气，把他们俩好好数落了一顿。我说我不知道你在哪，他们偏不信。那个小天使急得眼睛都红了，说你刀口崩裂大出血，刚醒就逃出了医院，身上一分钱也没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那时我才慌了神，和他们一起到处找你。后来他连续刊登了一周通缉你的广告还是没你的下落，他又派水军在网上找你也没踪迹。为了这个事我还和那个刘凯大闹了一场呢。你说他找个人还弄个通缉广告，这对你影响多不好啊？你猜刘凯怎么和我说的？”陆璐一脸正经地看着我，我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并不看她。
“刘凯说丘枫有他的苦衷，在他家族问题没有解决前，他越是表现得恨你入骨，你越是安全。所以他担心你的身体为了尽快找到你才搞了个通缉广告，迷惑对方。其次他不想让你到别的地方工作，他这样做至少你在短期内无法出去找工作，他和刘凯早就商量好了，安排你去暂时去那个山水地产公司工作，也放心。他其实替你安排好了一切……”
“别说了。”我打断了陆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敢听还是不想听，我怕自己再听下去会控制不住心里那个蠢蠢欲动的火苗。
“我要是不说，我怕你根本就是第四种认知境界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后来他通过你留在车上的快递，发现了你和北京一家公司签定的网络小说合同，去看了你的小说《黑名单上的女人》我们才知道你就是单身女教主。他为你做的远远不止这些……”陆璐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愿意见他，但是如果人的心一直被一段已经宣布死亡的爱情霸占着，那个真心爱你的人永远都进不来。我是你的闺蜜，我比谁都希望你有一个好归宿。”
“你知道吗，这世上人其实分着三六九等，头等青年靠出身，二等青年靠关系，三等青年靠天资，四等青年靠努力，五等青年耍文艺，六等青年打游戏，看美剧。我充其量也就是徘徊在四五等之间，凭什么去和一个头等青年匹配？门当户对不是你教我的吗？”我自嘲地笑了笑。
“情况不同区别对待，凡事都有例外，有些事不能生搬硬套。”陆璐有些着急。
“你是来替他做说客的？”我又开始转移话题。
“女人，就算你再能干，是真正的女强人，若没有男人在背后的支撑，一样站立不稳。”陆璐认真地看着我说道。
“你这是加了砒霜的鸡汤吧？”我看着陆璐猜测着她会被谁给洗脑。
“几千块一瓶的茅台，离不开几块钱的杯子，否则，喝不出雅兴；几万块的宴席，离不开，几块钱的食盐，否则，淡而无味。人和人，别说配不配。”陆璐和我掰扯起道理来说得有板有眼，把以前门当户对那套陈词烂调统统都抛到了脑后。这一年多没见，是什么能把这个思想顽固的人给改造了。
“连你都变成墙头草了，怪不得连李延都说，这人间不值得。”我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能坚持原则，始终如一的人还真是不多了。
“你少打岔，你老实说，拒绝天使是不是因为医生？二选一是有点为难。”陆璐摸摸下巴，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意。
“你的脑洞怎么也开这么大？白杨对我有恩，我不能忘恩负义，我和他说过，我这种情况不会考虑任何人。丘枫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有些口是心非。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陆璐撇了撇嘴。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媚俗了？”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曾和我一样的愤青，如今怎么也如此拜金？
陆璐并不搭理我的问话，自顾自地念叨着，“小天使吧有点傲骄，但人家有财啊，如今这年头家财万贯胜过学富五车。医生吧虽然普通，但人家有刀啊，你没听说啊手术医生一把刀，病人急忙塞红包。”
“啊？”陆璐越说越不靠谱。
“如果实在不好选，我给你个建议，”陆璐一脸神秘，“恋爱降级！”
“啊？”陆璐新名词是一套一套的，这都打哪学的？
“恋爱降级就是坚持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爱咋咋地，自救式消费。”陆璐说完颇为得意。
“不就是来者不拒脚踏几只船吗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有些无语地看着陆璐。
“大姐，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我说的可是不拒绝不负责……”陆璐这话污得忒直白和某些人风格倒是颇为雷同。
“这又是那个流氓律师说的？”我憋着笑反问陆璐。
“别和我提那个流氓律师，浪漫与浪荡虽然只差一个字，就像一和二只差一道杠，那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吵架了？”我看着陆璐咬牙切齿，忍不住问道。
“早和他说了，你一天找不到，我一天不会把他拉出黑名单。”陆璐态度坚决似乎和刘凯结了天大的仇怨。
“这事不能怪人家刘律师。”我有些替刘凯鸣不平。
“你别替他辩解了，他要是能提前告诉你那个小天使不就不会让他误解你欺骗他了吗？”看着陆璐一脸的愤愤不平，我又叹了口气，“刘律师是好意。你呀说起别人头头是道，说起自己胡搅蛮缠。”
我一边收拾一边听着陆璐的唠叨，好闺蜜似乎就是那个抓住你的一个缺点能说到半夜的那个人。我和陆璐并肩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那个戏精都不忘敷上一片面膜，还叨叨着：“再胖不能胖脸，再穷也要穷开心。真正努力过的人才会明白颜值的重要。”
那一晚过得尤其飞快，似乎陆璐的唠叨还没停，天光便放了亮，我和陆璐感觉说了半辈子的话，也许这世间除了伴侣便只有闺蜜才能达到这种通宵达旦的彻夜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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