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二更！）
天刚亮透时，朱见济的靴子就沾了层薄霜。他站在坤宁宫回廊下，看着小禄子捧着件貂裘跑过来：“殿下，陛下让人来催了，卯时三刻准时去南宫。”
朱见济接过貂裘往肩上搭，指尖触到冰凉的皮毛，想起昨夜父皇眼里未褪的红。
“走吧，去见你皇叔。”朱祁钰的轿子刚转过月门，他掀帘下轿时，袖口那片浅褐血渍还在，“沈炼的檄文该贴满街头了，正好让他瞧瞧，谁才是民心所向。”
南宫宫门的刀痕深可见木，门轴处的血迹冻成暗红冰碴。郭勇带着亲兵守在门口，甲胄上的霜花遇热化成水，顺着甲片往下滴：“陛下，殿下，就他一人在正屋坐着，翻书呢。”
朱祁钰没说话，抬脚往里走。朱见济紧随其后，靴底踩在结霜的石板上，咯吱作响。院子里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间挂着个褪色的风筝——去年宫宴时皇子们放的，线早断了，还在风里晃。
正屋门虚掩着，烛火未熄。朱见济刚要推门，里面传来窸窣翻书声。
“朱祁镇，别装了。”朱祁钰推门的力道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
朱祁镇坐在窗边，穿件洗得发白的蟒袍，手里捏着本卷边的《论语》。他缓缓抬头，脸色白如纸，眼下青黑比烛火影子还重：“皇弟来了，还有我的好侄儿。”
朱见济往墙角扫了眼，半开的包袱里露出发皱的龙纹锦缎——曹吉祥送来的“棉衣”，被换成沙子后又被搜了出来。
“石亨反了，曹吉祥也招了。”朱祁钰坐时，椅腿在地上刮出刺耳声，“说你上个月给他写信，问他‘京营的火铳够不够用’。”
朱祁镇的手指在桌沿乱敲，半晌才开口：“都招了？也好，省得我费口舌。”
“费口舌？”朱祁钰猛地拍桌，茶盏里的水溅湿袖口，“当年你被瓦剌俘了，是谁每天在太庙烧香求你平安？是谁顶住压力没废你太子？你倒好，占着南宫搞谋逆，真当朕是软柿子？”
朱祁镇的头垂得更低，捏着锦缎的手指在抖，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
“父皇。”朱见济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儿臣有句话。”
朱祁钰转头看他，眼里火气消了些：“你说。”
“石亨、曹吉祥己除，朝堂该清静了。”朱见济往朱祁镇那边瞥了眼，故意把“史书非议”西个字说得格外重，指尖在袖中捏紧了父皇昨夜赏赐的玉佩，“若此时加刑于皇叔，恐百官议论，说父皇容不下兄长。”
作者“我在冰箱养鲸鱼”推荐阅读《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朱祁镇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丝惊讶，随即暗下去。
“议论？”朱祁钰冷笑，“你是怕朕留骂名，还是怕你将来登基难？”他盯着朱见济，语气里带着试探，“他配谈议论？当年是谁在瓦剌递信回来，说要朕割让大同？是谁回来后就撺掇石亨搞事？”
“父皇息怒。”朱见济往前走半步，挡在中间，“儿臣不是替他辩解，只是觉得，杀之易，堵天下人之口难。”他压低声，“皇叔曾是天子，若死于非命，史书会记‘景泰帝不容兄长’，得不偿失。”
朱祁钰的呼吸渐渐平了。他盯着朱见济看半晌，指节在桌沿掐出红痕，最终松开时，椅腿在地上刮出半圈白印：“你这小子，比朕想得深远。”
“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废为庶人，迁居凤阳祖陵。”朱见济目光落在包袱上，“那里有皇陵卫兵看守，他这辈子别想回京城，自然掀不起风浪。”
朱祁钰端起茶盏抿了口凉透的水，缓缓点头：“就依你。”
朱祁镇突然起身，膝盖在地上磕出闷响。他对着朱见济深深一拜，额头几乎碰地：“我不如你。”顿了顿，他喉间滚出半句模糊的话，“当年我要是有你这份通透，何至于……”
后半句被亲兵进门的脚步声打断。朱祁钰的手指在桌沿顿了顿，没让他说下去。朱见济看着他花白的鬓角，想起小时候被他架在脖子上追蝴蝶的光景。
“来人。”朱祁钰声音有些哑，“收拾他的东西，午时前出发去凤阳。”
亲兵们进来捆包袱，朱祁镇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把龙纹锦缎塞进包，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当年从瓦剌回来，以为能安安稳稳当个太上皇……”
他没说下去，往门口走。经过朱见济身边时停住，声音像耳语：“那本《论语》，是你五岁送我的，还记得吗？”
“记得。”朱见济喉结动了动——那年他刚学会写“仁”字，换了块蜜饯。
朱祁镇笑了笑，转身往外走。晨光从门框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经过老槐树时，他抬头望了望那只褪色的风筝，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再回头。
“走吧。”朱祁钰拍了拍朱见济的肩，“回宫拟旨，废他为庶人，迁居凤阳。再加一句‘念及兄弟之情，免其死罪’，让天下人知道，朕不是冷血的人。”
朱见济点头，往宫门外望。远处紫禁城角楼在阳光下闪着金辉，他知道，南宫的风波了了，但朝堂的事，还没完。风卷着那只风筝晃得更厉害，线轴在枝桠间磨出细碎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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