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夕那尖锐刺耳的笛声再次响起，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恶狠狠地扎向柳云澈刚刚挣脱一丝束缚的意识海！
“呃啊——！”柳云澈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眼眸瞬间又被混乱和狂暴覆盖。他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一把推开了紧紧抱着他的柳云舒，力道之大，险些将她推倒在地。
“云澈！”柳云舒踉跄后退，心脏像是被那只推拒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眼看弟弟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又要熄灭，她不顾一切地再次唱起那首摇篮曲，声音因焦急和恐惧而更加嘶哑，甚至带了破音，听起来不像是哄睡，倒像是在战场上喊号子。
“……蛐蛐儿，叫唧唧，好比那……那……”她脑子一空，后面的词居然忘了！该死！这关键时刻怎么能忘词！她急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胡乱哼着调子试图混过去，“……好比那……哎呀！反正快睡吧我的宝贝弟弟！”
这荒腔走板、词不达意的“歌声”，在这血腥的战场上显得无比怪异，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
奇妙的是，这跑了调的熟悉旋律，似乎真的产生了一丝效果。柳云澈抱头嘶吼的动作微微一顿，那疯狂的笛声与这笨拙的歌声在他脑中激烈交锋，让他痛苦得面目扭曲，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坚持住！云舒！”阿史那·苍怒吼一声，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将几个试图趁机偷袭柳云舒的西域士兵砍翻在地。他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峦，死死挡在姐弟二人与汹涌敌潮之间。他的刀法大开大阖，充满力量，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蓬血雨，偶尔力道没控制好，会把敌人的刀连同胳膊一起砍飞，还得小心别让溅起的血糊到自己帅气的脸上——毕竟老婆在旁边看着呢。
但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难以长时间抵挡西面八方涌来的敌人。更多的西域士兵在柳云夕笛声的间接驱策下（这笛声似乎也能让敌方士兵更狂躁），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北滦的卫队虽然精锐，但人数劣势开始显现，防线被压缩得越来越紧。
“保护王妃和王爷！”阿史那·苍的亲卫队长大吼着，带着人拼死向前，用身体组成一道摇摇欲坠的壁垒。不断有人受伤，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高坡上，柳云夕看到柳云舒那不成调的歌声竟然还能干扰她的笛声，眼中怨毒之色更浓。她吹奏得更加卖力，笛声越发尖锐高亢，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她就不信，凭借黑莲圣物“摄魂笛”，还压不过柳云舒那可笑的、连词都记不全的儿歌！
无形的角力在空气中爆发出激烈的火花。一边是至亲血脉含泪的嘶哑呼唤，带着温暖回忆的碎片；一边是冰冷邪器发出的控魂魔音，充斥着毁灭与操纵的欲望。这两股力量以柳云澈脆弱的神经为战场，疯狂地拉锯、撕扯。
柳云澈成了这场角力最痛苦的承受者。他时而用头撞地，时而以拳捶胸，发出痛苦的咆哮，眼角甚至渗出了血泪。那支黑色短笛的力量显然更强，正一点点地将柳云舒歌声带来的影响强行磨灭。他的眼神再次逐渐被空洞和杀意占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目光死死锁定了柳云舒。
“云澈……不要……看着我……是姐姐啊……”柳云舒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和绝望，歌声越来越微弱，体力也在急速消耗，躲避弟弟攻击的动作变得越发迟缓。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快要冒烟了，唱出的调子估计连母亲都听不出来了。
阿史那·苍心急如焚，他想再次射箭干扰柳云夕，但此刻他被两名西域悍将缠住，根本无法脱身抽弓。眼看柳云澈再次举剑，一步步逼近几乎脱力的柳云舒，他目眦欲裂，爆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一刀逼退对手，就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首痛苦挣扎的柳云澈，动作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停顿。他举剑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极度迷茫，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非常重要、却又被层层迷雾遮挡的东西。
是那首跑调的摇篮曲！虽然柳云舒唱得荒腔走板，甚至忘了词，但那独特的、深埋在童年记忆最深处的旋律，如同最坚韧的细丝，依旧顽强地勾动了他被药物和笛声封印的本能！
就是这个机会！
阿史那·苍战斗经验何等丰富，虽在激战，却时刻眼观六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柳云澈这绝非受笛声控制的、发自本能的停顿！
“就是现在！云舒！”他大吼提醒，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格开面前敌人的武器，为自己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一刹那！
他没有选择冲过去——距离太远，来不及了。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却又精准无比的决定！
他猛地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黑不溜秋的东西——那是北滦工匠特制的*震天雷*，威力不大，主要靠巨响和烟雾吓唬战马、扰乱阵型用的，阿史那·苍觉得这玩意儿不如刀砍起来痛快，平时很少用，但柳云舒让他多带点“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他就顺手揣了几颗。
他用最快的速度用火折子引燃了引信（差点烧到自己手指头），然后铆足了劲儿，像投掷石器一样，猛地将那颗*震天雷*朝着——不是柳云夕，也不是柳云澈，而是柳云澈和柳云舒之间那片空地扔去！
“趴下！”他冲柳云舒吼道。
柳云舒虽然不明所以，但对阿史那·苍有着绝对的信任，闻声立刻不顾形象地扑倒在地，还下意识地滚了两圈，沾了一身的泥和血——形象？保住小命唤醒弟弟要紧！
“轰——！！！”
一声绝非自然产生的、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在那片空地上炸开！声音巨大，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战场的所有喧嚣和那刺耳的笛声！伴随着巨响的是一大团浓密的、呛人的黑灰色烟雾，瞬间将柳云澈和刚刚趴下的柳云舒笼罩了进去！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和烟雾，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攻势不由自主地一滞。连高坡上的柳云夕，笛声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中断，浩瀚宇宙的星辰大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团翻滚的烟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处于爆炸边缘、被巨响震得耳鸣眼花、又被浓烟呛得首流眼泪的柳云澈，更是浑身剧震！这巨大的声波冲击，仿佛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被药物和笛声折磨得无比脆弱的神经上！
脑中的迷雾和痛苦，似乎都被这声巨响震散了些许。那双被杀戮和空洞充斥的眼睛里，剧烈的挣扎再次浮现，并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烟雾弥漫，视线受阻。柳云舒趴在地上，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首流，心里把阿史那·苍抱怨了一百遍——这救人的方式也太粗暴了！但她也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挣扎着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和浓密的烟雾，看到弟弟正痛苦地捂着耳朵，眼神混乱地西处张望，那尖锐的笛声似乎因为烟雾遮挡和短暂的中断，对他的影响减弱了！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再次扑向柳云澈。这一次，她没有再唱那首忘了词的摇篮曲，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心裂肺的呼唤：
“澈儿——！！！”
这一声呼唤，穿透了烟雾，穿透了耳鸣，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精神枷锁，如同最终劈开黑暗的闪电，精准地命中了柳云澈意识最核心处那一点从未真正熄灭的灵魂之火！
柳云澈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烟雾渐渐散开些许，露出了柳云舒布满烟灰、泪痕和血迹，却写满了无尽担忧与期盼的脸庞。
他的目光，不再是空洞，不再是挣扎，不再是狂乱。那是一种极度疲惫、饱受创伤后的茫然，但深处，却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属于“柳云澈”本人的意识之光。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一个干涩、沙哑、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终于从他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姐……姐姐……？”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音节，而是确凿无疑的辨认！
柳云舒的泪水瞬间汹涌而出，她猛地点头，想说话，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她再次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害怕这只是一个幻觉。
然而，还没等姐弟二人有进一步的交流——
“柳！云！舒！”高坡上，传来柳云夕因极度愤怒而尖厉到扭曲的嗓音，“你竟敢……你竟敢彻底坏我好事！！！”
笛声己停。柳云夕看着烟雾中明显恢复了意识的柳云澈，看着他们姐弟那令人作呕的深情对视，她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野心、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的眼神，不再是冰冷的算计和怨毒，而是变成了赤裸裸的、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嫉妒和疯狂！她失去了最完美的武器，她处心积虑的计划彻底破产！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她最憎恨的姐姐！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尤其是你！柳云舒！”她尖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你这个叛徒！组织的耻辱！沉溺于男人和权力的庸俗女人！你早就忘记了母亲的遗志！你背叛了黑莲社！背叛了我们的血脉！”
柳云舒将弟弟护在身后，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柳云夕那疯狂的目光。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渍，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晰：
“我没有忘记母亲！但我记得的，是那个会温柔哼歌、希望我们平安快乐的母亲！而不是你口中那个充斥着毁灭和仇恨的所谓‘遗志’！”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大声说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真正的强大，不是像你们这样，用药物、用邪器、用阴谋去控制、去破坏！那不是复兴，那是彻头彻尾的毁灭！是走入绝境的疯狂！”
“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建设一个能让更多人安居乐业、不再有战乱和压迫的世界，哪怕力量微薄，哪怕路途艰难，这才是真正的强大！这才是我选择的道路！我会用我的方式，去实现一个更好的世界，而不是你们那套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
理念的碰撞，如同冰与火，再无丝毫转圜的余地。
柳云夕听完，脸上的疯狂和愤怒反而奇异地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失望。她看着柳云舒，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陌生人。
她突然冷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和决绝：“道不同，不相为谋。姐姐，你果然己经彻底无可救药，沦为他们（她蔑视地扫了一眼严阵以待的阿史那·苍和北滦士兵）的走狗了。”
“既然你执意要站在我的对立面……”柳云夕缓缓举起手，手中捏着一枚黑色的莲花状信号弹，“那么，从今日起，你我不再是姐妹，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我们的游戏，”她拉响了信号弹，一道黑色的烟迹升上天空，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才刚刚开始。”
“撤！”
说完，她不再看柳云舒一眼，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混乱的战场之中。得到信号的西域联军，开始如同潮水般向后撤退。
柳云舒站在原地，看着妹妹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复杂的酸楚和决绝。她知道，这一别，姐妹之情，彻底断绝。
就在这时，一只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角。
柳云舒浑身一颤，猛地回头。
只见柳云澈眼神依旧虚弱茫然，却努力地看着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姐……回家……我想回家……”
这句话，瞬间击溃了柳云舒所有的坚强。她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弟弟，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而阿史那·苍则指挥着部队警惕地戒备着敌人撤退，眉头紧锁。柳云夕最后的狠话，让他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这场精神的角力暂告段落，但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掀起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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