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口一战的胜利,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这支濒临崩溃的小队伍。粮食暂时缓解了饥饿,磺胺粉遏制了伤口的恶化,更重要的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在每个人眼中悄然点燃。而点燃这希望的核心,无疑是凌寒。
他的话不再被当作少爷的异想天开,而是成了需要仔细聆听、认真执行的“命令”。威信,不是靠身份,而是靠实打实的战绩和能带领大家活下去的本事建立起来的。
凌寒没有沉浸在初战告捷的兴奋中。他很清楚,侥幸不可复制。日伪军吃了亏,必然加强戒备,甚至可能组织清乡扫荡。他们这九个人,依旧是狂风中的一点残烛,稍有不慎就会熄灭。
“扎根”,不是一句空话。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包括伤势最重的那个兄弟(用了药后精神好了很多)。
破屋里,篝火余烬未熄,气氛却严肃了许多。
“兄弟们,”凌寒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沧桑或年轻却都带着信任的脸,“黑石口的事,过去了。咱们得了好处,但也露了行踪。鬼子伪军不是傻子,肯定会找咱们。这地方,”他指了指破败的土屋,“不能再待了。”
众人神色一凛。周老黑皱眉道:“凌兄弟,那咱们去哪儿?这荒山野岭的…”
“往更深的山里走!”凌寒语气果断,“找更隐蔽的地方,最好是易守难攻,有水源,能开垦点荒地的地方。咱们不能总靠抢,得想办法自己种点粮食,至少能贴补一下。”
自己种地?溃兵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当兵吃粮的,种地可是老黄历了,而且这兵荒马乱的,哪有心思和条件?
凌寒看出他们的疑虑,解释道:“不是正经开荒,是见缝插针。找点山谷洼地,撒点种子下去,能收多少算多少。关键是,我们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窝,一个能藏身、能修养、能训练的地方!”
“训练?”赵大锤捕捉到了这个词。
“对!训练!”凌寒重重点头,这是他整个计划的核心,“咱们现在,说难听点,就是一群拿着枪的乌合之众。打顺风仗还行,遇到硬茬子,或者被偷袭,立马就垮!要想活下去,要想真正跟鬼子周旋,必须把自己练出来!”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从今天起,只要条件允许,每天都必须进行训练!体能、射击、战术配合、野外生存!一样不能落!咱们人少,就要做到个个都是精兵!一个能顶鬼子五个、十个!”
精兵?一个顶十个?溃兵们听得有些热血沸腾,又觉得有些遥远。他们都是老兵油子,知道训练苦,更知道战场上的差距不是光靠苦练就能弥补的。
凌寒不管他们怎么想,开始具体部署:“周大哥,你经验最丰富,负责带队警戒和寻找新的落脚点,要快!赵大哥,你枪法好,负责射击训练,子弹金贵,先练瞄准,练臂力!顺子哥,你腿脚利索,负责教大家辨认草药、设置陷阱、野外找水找吃的!伤员兄弟,伤好之前,负责营地杂务和瞭望!”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凌寒自己,则负责总揽全局,并亲自抓一项他认为最重要,也最与众不同的训练——战术思想和文化学习。
“战术思想?”周老黑挠头,“凌兄弟,打仗不就是冲上去干吗?还要啥思想?”
“当然要!”凌寒语气严肃,“为什么打?怎么打?遇到各种情况怎么办?怎么以少打多?怎么打了就跑?这些都要讲清楚,让大家心里有底,知道为什么这么干,而不是糊里糊涂送死!”
他甚至找来烧黑的木炭,在相对平整的墙壁上划出简单的图形,讲解最基本的战术队形、火力配置、交替掩护、地形利用。这些对于现代军队来说是常识的东西,对于这些旧式军人来说,却新鲜得像天书,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无比实用!
更让溃兵们目瞪口呆的是,凌寒居然还要教他们…识字?
“凌…凌兄弟,俺们都是大老粗,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学那玩意儿干啥?”一个叫狗剩的年轻士兵憨憨地问道。
“识字,才能看懂命令,才能看懂地图,才能学习更多的知识,才能不当睁眼瞎!”凌寒耐心解释,“不需要多,一天认几个字就行。以后咱们要是能弄到报纸、传单,甚至鬼子的文件,认识了字,就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就能知己知彼!”
这话说得众人将信将疑,但凌寒的威信摆在那里,也没人敢首接反对。于是,在这荒山破屋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群浑身匪气的溃兵,围着火堆,像蒙童一样,跟着凌寒念“人”、“口”、“手”、“山”、“水”,用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比划。
场景滑稽,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和希望。
寻找新落脚点的过程并不顺利。更深的山林意味着更少的资源、更复杂的地形和潜在的猛兽威胁。周老黑带着人跋涉了两天,才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里,发现了一个被废弃的猎户小屋和旁边的天然山洞。地方不大,但背靠悬崖,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可以进入,易守难攻,附近还有一条小溪。
凌寒亲自查看后,非常满意。这就是理想的初期根据地!
搬家过程简单而迅速。九个人带着全部家当(主要是那点粮食、药品和武器),转移到了新的落脚点。凌寒将其命名为“鹰嘴涧”,取意如鹰隼般锐利隐蔽。
接下来,就是艰苦的营地建设和更严酷的训练。
清理山洞,加固猎屋,设置隐蔽的警戒哨和逃跑路线。这些活计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训练更是毫不留情。凌寒制定的训练计划,揉合了现代军事体能要求和他能想到的一切土办法。
天不亮就负重越野(背着石头跑山路),练习瞄准(没有子弹就端枪吊砖头),练习战术动作(匍匐、翻滚、利用地形),练习拼刺(用木棍对练,凌寒虽然技术差但理论一套套,强调配合和一击致命)。
溃兵们叫苦不迭,他们以前在正规军里也没受过这种罪。但凌寒以身作则,他体能可能是最差的,但每一项训练都咬牙完成,甚至做得更狠。而且每次训练后,他都会仔细讲解为什么这么练,练了有什么用。
慢慢地,抱怨少了,一种全新的、带着强烈目的性和集体荣誉感的氛围开始形成。他们不再是混吃等死的溃兵,而是一支正在被艰难锻造的…队伍。
凌寒的文化课和战术思想课也坚持进行。他讲的不再是枯燥的条令,而是结合实例。比如讲到交替掩护,就复盘黑石口战斗,指出哪些做得好,哪些可以改进。讲到地形利用,就带着大家实地勘察鹰嘴涧周围,分析哪里可以设伏,哪里可以撤退。
他甚至开始灌输一些简单的政治思想——为什么打鬼子?不是为了某个长官,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爹娘姐妹被欺负,是为了保住祖宗传下来的土地!这些话,朴实却极具煽动力,说到了这些大多出身贫苦的士兵心坎里。
变化是潜移默化却又实实在在的。队伍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虽然依旧缺衣少食,但眼神中的麻木和绝望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锐气和嗷嗷叫的求战欲。
十几天后,一个新的危机悄然逼近——粮食又快见底了。抢来的那点米面,经不住九个大小伙子消耗。
“凌兄弟,粮食不够了。最多再撑三天。”顺子负责后勤,忧心忡忡地报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凌寒。经历了这一切,他己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主心骨。
凌寒看着山下隐约可见的、被日伪控制的乡村道路,目光闪烁。不能再抢哨卡了,风险太大。
他沉吟片刻,问道:“周大哥,这附近,除了黑石口,还有没有别的镇子或者比较大的村子?有没有为富不仁、勾结鬼子的地主老财或者汉奸维持会长?”
周老黑眼睛一亮:“有!往东三十里,有个刘家屯。屯里有个大户刘阎王,以前就是欺男霸女的货色,鬼子来了第一个当维持会长,帮着鬼子征粮派款,祸害乡亲,听说家里还养着几个打手,有枪!”
“好!就是他了!”凌寒一拍大腿,眼中闪过冷光,“咱们这次,不打哨卡,打汉奸!替天行道,顺便…搞点粮食过年!”
目标选定,新一轮的战前侦察和计划立刻展开。这一次,凌寒的要求更高。他不仅要成功,还要尽可能减少伤亡,甚至要开始尝试更复杂的战术配合。
鹰嘴涧的短暂宁静被打破,空气中再次弥漫起战前的紧张。这支被凌寒用现代思维初步淬炼过的小小队伍,如同磨利了爪牙的幼鹰,即将进行第二次扑击。而这一次,他们将展现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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