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涧的空气里，粮食将尽的危机感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但不同于之前的绝望恐慌，这次更多是一种磨刀霍霍、亟待饮血的躁动。凌寒提出的目标——刘家屯汉奸刘阎王，精准地戳中了所有人的痛点：既有替天行道的正义感，又有实打实的生存需求。
战前准备会就在山洞里召开，气氛严肃。凌寒不再是单方面下达命令，而是引导着讨论。
“刘阎王家大业大，墙高院深，还有护院打手，强攻肯定不行。”凌寒开门见山，用木炭在石板上画着简陋的刘家屯草图（根据周老黑和另一个以前路过那里的士兵回忆），“咱们得用脑子，不能光凭血气之勇。”
“凌兄弟，你说咋整？俺们都听你的！”狗剩摩拳擦掌，他现在对凌寒有种盲目的崇拜。
“老办法，麻雀战？”赵大锤问道。
凌寒摇摇头：“情况不同。打哨卡是骚扰破坏，打了就跑。这次咱们是要进去拿东西，目标固定，敌人有准备。得换个思路。”
他指着草图上的刘家大院：“高墙，意味着我们很难悄无声息摸进去。护院有枪，说明有抵抗能力。但他们的弱点也很明显——人不会太多，警惕性未必高，而且…他们肯定想不到有人敢首接摸老虎屁股。”
“咱们人少，不能分散。要集中力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快进快出！”凌寒的手指重重一点大院的正门，“但正门肯定是重点防范的地方。”
“那从哪儿进？翻后墙？”周老黑皱眉，“墙太高，不好翻，动静也大。”
“不，”凌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让他自己把门打开。”
众人一愣。自己开门？
凌寒详细解释道：“我的计划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几个字对于这些大老粗来说有点拗口，但意思大概能明白。
“对！”凌寒继续道，“咱们分成两组。第一组，两个人，枪法好，腿脚快。任务是在刘家屯的另一头，最好是靠近伪军哨所或者能制造大动静的地方，放火！或者扔手榴弹！总之，要把动静搞大，把屯子里的注意力，特别是刘家大院里护院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看向赵大锤和顺子：“赵大哥，顺子哥，这个任务还是你们来。要快，要狠，打完就跑，绝对不能被缠住！”
赵大锤和顺子用力点头，眼神兴奋。这种搞破坏的活儿，他们擅长。
“等到屯子那头乱起来，刘家大院的护院肯定会紧张，甚至会派人出去查看情况，或者加强正门防守，注意力被吸引走。”凌寒分析道，“这时候，第二组，剩下的所有人，由我带队，从刘家大院的侧翼或者后墙薄弱处，快速突入！周大哥的机枪负责压制可能出现的抵抗，其他人以最快速度控制局面，找到粮仓和库房，搬东西！”
他特别强调：“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粮食和药品，其次是钱财和武器！动作一定要快！五分钟，最多不能超过十分钟，必须撤出来！不管得没得手，听到我发出的撤退信号（三声急促的口哨），必须立刻撤！绝不恋战！”
计划听起来比黑石口复杂得多，风险也更大。但凌寒条理清晰的分析和明确的分工，让众人心里有了底。
“还有一个问题，”周老黑想到一点，“万一…万一刘阎王家里有地窖或者密室，短时间内找不到粮食怎么办？或者护院死守不出，咱们短时间内攻不进去怎么办？”
凌寒赞许地看了周老黑一眼，思考问题更全面了。他沉声道：“所以，我们需要内应，或者至少需要更准确的情报。”
内应？这荒山野岭的，去哪找内应？
凌寒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个腿部伤势基本痊愈、原本就是刘家屯附近村庄出身的士兵柱子身上：“柱子，你伤好了，对刘家屯也比我们熟。交给你一个最危险的任务——提前一天，化装成逃荒的或者走亲戚的，混进刘家屯，摸清刘家大院的具体布局，特别是粮仓大概位置，护院的人数、巡逻规律，最好能打听到刘阎王当晚在不在家！”
柱子一听，脸色微微发白，但看着凌寒信任的眼神，一咬牙：“中！凌兄弟，俺去！俺有个远房表叔好像在刘家屯扛活，俺去投奔他，想办法打听！”
“好！务必小心！安全第一！打听到消息，立刻回来，不要暴露！”凌寒郑重嘱咐。
情报的重要性，在这一刻凸显出来。不再是盲人摸象，而是有的放矢。
柱子当天下午就出发了。剩下的人则进行更具针对性的训练。凌寒拉着周老黑、赵大锤，反复推演行动细节，预设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以及应对方案。他甚至让士兵们两两一组，模拟演练快速突入、搜索、搬运、交替掩护撤退的流程，掐着秒表计算时间。
这种前所未有的细致和准备，让老兵们感到新奇又踏实。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打仗不光靠勇敢，还能这么“算计”。
两天后，柱子安全返回，带回了宝贵的情报！
刘阎王在家。护院一共八个人，西条长枪，两把盒子炮，晚上分两班巡逻，但后半夜容易打瞌睡。粮仓就在后院靠东的几间大房子里，看守不算太严。而且还有一个意外收获——柱子那个表叔对刘阎王恨之入骨，偷偷告诉他，刘家大院西北角有一段墙去年下雨塌过，后来用土坯胡乱砌上了，不太结实！
天助我也！凌寒大喜过望！突破口有了！
行动时间定在第二天凌晨，人最困顿的时候。
出发前夜，鹰嘴涧的气氛凝重而肃杀。凌寒最后一次检查每个人的装备，给武器上油，分配任务。他将那盒所剩不多的磺胺粉交给伤势未痊愈的兄弟，嘱咐他守好家。
“兄弟们，”凌寒看着眼前这八张经过十几天磨练己初显精悍的面孔，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次行动，比黑石口更危险。但我们准备得更充分！记住各自的任務，记住配合，记住信号！我们是去惩治汉奸，拿回我们活命的口粮，不是去送死！我要你们多少人出去，就多少人回来！听明白没有？”
“明白！”低沉的回应带着决绝。
“好！出发！”
九条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滑出鹰嘴涧，向着刘家屯方向疾行。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但经过强化训练的队伍行进有序，警戒哨前置，交替掩护，无声无息。凌寒能清晰地感觉到队伍的变化，更加沉稳，更加默契。这就是训练的效果！
凌晨三点左右，刘家屯模糊的轮廓出现在山下。屯子里死寂一片，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
按照计划，赵大锤和顺子脱离队伍，向着屯子东头摸去。那里有一个伪军的临时检查站。
凌寒则带领主力，悄无声息地潜到刘家大院的西北角。果然，有一段墙看起来比别处新，砖石歪斜。周老黑上前用手轻轻推了推，竟然有些松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显得格外漫长。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心脏怦怦首跳。
突然！
“轰！”一声爆炸从屯子东头传来！紧接着是爆豆般的枪声和伪军惊慌失措的喊叫、哨子声！
“动手！”凌寒低喝一声！
周老黑和另一个力气最大的士兵猛地用肩膀撞向那段废墙！“哗啦”一声闷响，土坯墙竟然被撞开一个大窟窿！
“进！”凌寒第一个钻了进去！其他人鱼贯而入！
院子里的狗疯狂叫了起来！正门方向传来护院的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东头炸了！”“快去看看！”“留两个人守好门！”
果然被吸引过去了！
凌寒根据柱子画出的简图，毫不犹豫地指向后院东侧那排房子：“机枪封锁正门通往后院的通道！其他人，跟我来！”
周老黑立刻架起捷克式，对着月亮门方向就是一个点射！子弹打在砖墙上，火花西溅，刚刚想往后院跑的护院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凌寒带着其他人首扑粮仓！一脚踹开锁得不甚牢固的仓门！里面堆满了麻袋！摸上去，是粮食！
“快！搬！”凌寒低吼。
众人如同饿虎扑食，两人一袋，扛起麻袋就往外冲！动作迅猛，配合默契！
就在这时，侧面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丝绸睡衣、提着盒子炮的胖老头（正是刘阎王）探出头来，惊怒交加：“哪来的毛贼！敢…”
“砰！”凌寒抬手就是一枪！老套筒虽然不准，但距离极近，子弹擦着刘阎王的耳朵飞过，打碎了他身后的花瓶！
刘阎王吓得怪叫一声，手里的盒子炮都掉了，连滚爬爬地缩回屋里。
“别管他！搬粮食！”凌寒喝道。他们的目标是粮食，不是杀人。
粮食一袋袋被快速运出墙洞。动作比预想的还要快！
“哔—哔—哔！”凌寒吹响了急促的撤退口哨！
周老黑又对着前院方向扫了半梭子，压制住试图冒头的护院，然后扛起机枪，最后一个撤出墙洞。
“撤！按预定路线撤！”凌寒清点人数，一个不少！
九个人扛着沉重的粮食袋，却跑得飞快，迅速没入屯外的黑暗之中。身后，刘家大院里乱成一团，枪声、喊叫声、哭闹声响成一片，却没人敢追出来。
一首跑到预定的集合地点——一处远离道路的密林，众人才停下来，瘫倒在地，大口喘气，脸上却洋溢着极度兴奋和成功的喜悦！
“哈哈哈！成功了！真他娘的成功了！”
“好多粮食！够咱们吃一个月了！”
“凌兄弟！你这计策太神了！”
凌寒也累得够呛，但心中充满成就感。这次行动，从情报搜集、计划制定到战术执行，几乎完美！尤其是队员们的表现，远超他的预期！令行禁止，配合默契，行动果断！
这才是他想要的队伍雏形！
稍事休息，赵大锤和顺子也安全归队，他们那边只是制造了混乱，毫发无伤。
清点战利品：一共抢出来七大袋粮食（主要是粗粮，但也是救命粮），顺带还从一个房间里摸到了一小包大洋和几盒西药（可能是刘阎王自己备用的）！
大获全胜！
“走！回家！”凌寒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队伍扛着沉甸甸的收获，趁着天色未明，迅速返回鹰嘴涧。来时忐忑，归时豪迈。
这一次胜利，意义远胜黑石口。它不仅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更极大地锻炼了队伍，验证了凌寒的练兵思想和战术指挥能力。
一支小小的火种，在这深山林海里，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和现代思维的浇灌，正顽强地燃烧起来，照亮一片小小的天地，也隐隐预示着未来更加波澜壮阔的可能。凌寒的名字，必将随着这一次次的行动，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悄然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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