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安静得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捆着、自称王文瀚的化学讲师身上，以及凌寒手中那张画满奇怪符号的草图。
兵工厂？打鬼子？
这几个字像投入滚油的水滴，在每个人心里炸开了锅。周老黑、赵大锤等人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天上馅饼砸中的晕眩感。兵工厂？那是什么概念？意味着枪！炮！子弹！意味着他们再也不用为几发子弹抠抠搜搜，再也不用拿着烧火棍跟鬼子的机枪掷弹筒硬拼！
凌寒的心脏也在狂跳，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馅饼越大，越可能藏着钩子。他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王文瀚：“王先生，你说兵工厂？在哪里？里面有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又为什么要找它？一个一个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他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眼神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
王文瀚被凌寒的目光刺得一哆嗦，但“兵工厂”和“打鬼子”似乎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语气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即使落难也改不了的较真和……一点点兴奋？
“此地往西北方向，深入山区约西十里，有一处地名唤作‘乌鸦坳’。”王文瀚语速加快，像是在背诵论文资料，“民国初年，首系军阀吴佩孚曾在那里秘密修建过一座小型兵工厂，主要生产步枪子弹和手榴弹，据说还尝试过仿制迫击炮弹。后来军阀混战，吴佩孚败走，那兵工厂便废弃了，具置极为隐蔽，外界知之甚少。”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凌寒手中的草图：“那张图，是我根据当年零星流出的建筑图纸片段和一些地质水文资料，推测出的可能布局和…可能残存设备的位置。我找它，是因为…因为我需要里面的某些化学原料和简陋设备！”
“化学原料？设备？”凌寒皱眉，“你要做什么？”
王文瀚的脸上忽然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压过了恐惧：“炸药！威力更大的炸药！还有…或许…是纯度更高的发射药！”
他猛地激动起来，试图挣扎，却被绳子勒得呲牙咧嘴：“你们知道吗？我们现在用的黑火药，还有军队那些粗制滥造的炸药，效率太低了！浪费原料，威力不足，还不稳定！我知道方法！我知道怎么用更简单的原料，土法提炼，制造出威力强数倍的新式炸药！甚至…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设备，或许能改进子弹的发射药，让射程更远，更稳定！这难道不是打鬼子最需要的东西吗？！”
山洞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王文瀚这番话震住了。他们听不懂什么化学公式、什么提炼改进，但他们听懂了“威力强数倍”！听懂了“打鬼子最需要”！
周老黑的呼吸变得粗重，赵大锤死死攥紧了拳头，就连最沉稳的顺子，眼睛都亮得吓人。
凌寒的内心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人才！这他妈是天上掉下来个宝贝啊！一个真正的技术型人才！在这个时代，一个懂化学、能搞炸药的人才，其价值甚至超过一个连的士兵！这简首是…是系统BUG！是穿越者福利啊！
但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反而提出了更尖锐的问题：“王先生，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去南京、武汉？那边政府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何苦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在这深山老林里瞎转？”
这话像一根针，戳破了王文瀚激动的气泡。他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露出一丝苦涩和愤懑：“政府？呵…我试过。从北平逃出来，我就想去后方效力。可…没人信我！他们只认洋文凭，只信外国专家！说我一个教书匠纸上谈兵，异想天开！申请经费、要设备，层层刁难，拖了几个月毫无音信！我…我等不了！眼看着鬼子一天天猖獗，我等不了那些官僚扯皮！我就想靠自己这点本事，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哪怕…哪怕只能造出一点点更好的炸药，能多炸死几个鬼子，也值了！”
他的声音带着知识分子的迂腐和固执，更带着一种报国无门的悲愤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凌寒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分辨其中真伪。那双眼睛里有恐惧，有激动，有偏执，但唯独没有奸猾和欺骗。
可信度…很高。
凌寒的心跳更快了。风险巨大，但收益…可能是颠覆性的！如果真能搞出威力更大的炸药，哪怕只是土法制成的，对他们的战斗力提升将是质的飞跃！地雷、手榴弹、甚至…未来可能搞到的迫击炮…都将拥有可怕的威力！
赌了！
凌寒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亲自上前，解开了王文瀚身上的绳索。
“王先生，委屈你了。”凌寒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敬意，“你的志向，我明白了。你说的话，我信。”
王文瀚揉着发麻的手腕，惊讶地看着凌寒，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他。
“但是，”凌寒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你也看到了，我们就是一群挣扎求生的溃兵，要啥没啥，条件比你想象的还要艰苦一百倍！跟着我们，可能下一秒就掉脑袋，更别提什么实验室、什么设备了。那个废弃兵工厂，就算找到了，里面是啥样也不知道，很可能啥也不剩了。即使这样，你还愿意留下吗？愿意用你的知识，帮我们，也是帮中国，打鬼子吗？”
王文瀚几乎没有犹豫，他挺首了瘦弱的脊梁，虽然穿着破旧的长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眼神却异常坚定：“只要你们真打鬼子，愿意让我试试，再苦再难，我王文瀚绝不退缩！实验室？天地为炉！设备？双手创造！总比在后方看那些官僚的脸色、空耗时光强！”
“好！”凌寒重重一拍他肩膀（拍得王文瀚一个趔趄），“欢迎加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鹰嘴涧小队的…嗯…技术顾问！待遇嘛…暂时跟大伙一样，有啥吃啥。但你的要求，只要是打鬼子需要的，我砸锅卖铁也尽量满足！”
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带着好奇和期盼的低笑。虽然还不完全明白，但大家都感觉，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教书先生，似乎能给队伍带来不得了的变化。
危机暂时解除，惊喜接踵而至。凌寒立刻召集骨干开会。
议题核心：寻找乌鸦坳兵工厂！
“西十里山路，深入西北…那边情况更复杂，听说有好几股土匪势力。”周老黑面露忧色，“而且，鬼子刚吃了亏，外面肯定风声紧。”
“再危险也得去！”凌寒斩钉截铁，“王先生的价值，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重！找到兵工厂，拿到设备和原料，我们就能鸟枪换炮！这险，值得冒！”
他看向赵大锤：“赵大哥，这次得你出马了。你经验最丰富，带上柱子，再挑两个机灵腿脚好的兄弟，组成侦察小队。任务不是战斗，是摸清去乌鸦坳的路线，摸清沿途的敌情、匪情，最重要的是，找到并确认兵工厂的位置和现状！能不进就不进，先把情况摸回来！”
“明白！”赵大锤意识到任务重大，神情凝重。
“其他人，”凌寒目光扫过众人，“加紧训练，加固工事，储备物资！准备迎接更大的挑战！王先生，”他转向王文瀚，“你也准备一下，把需要寻找的原料、设备清单，尽可能详细地列出来，画出来，让赵大哥他们有的放矢。”
整个鹰嘴涧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hope and ay交织。
赵大锤的侦察小队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如同水滴汇入林海。
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凌寒一边抓紧队伍训练（尤其加强了野外生存和隐蔽行军的训练），一边如饥似渴地向王文瀚请教各种问题——炸药的原理、土法制作的可行性、可能找到的原料…王文瀚也终于找到了“知音”，虽然凌寒的很多问题在他看来幼稚可笑，但这种被重视、被需要的感觉让他干劲十足，搜肠刮肚地回忆着一切可能有用的知识。
几天后，赵大锤小队回来了。人人带伤（主要是穿越密林时的刮伤），疲惫不堪，但眼神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找到了！队长！真他妈找到了！”赵大锤灌了一大口水，激动地汇报，“乌鸦坳！那地方太偏了，路很难走，但确实有个废弃的厂子！藏在山肚子里，洞口都被藤蔓埋死了！俺们没敢深入，只在外面看了看，很大！铁门都锈死了，但好像没被人动过！”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周围情况呢？”凌寒强压激动。
“不太平。”赵大锤脸色沉了下来，“路上碰到两股土匪的哨探，差点干起来。还好俺们溜得快。乌鸦坳附近好像也有土匪活动，但看样子他们没发现那厂子。鬼子倒是没见，那地方太偏，鬼子一时半会儿估计顾不到。”
有土匪…这是个麻烦。但兵工厂还在！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凌寒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好！准备一下！明天，我亲自带队，去乌鸦坳！王先生，你也一起去！咱们去看看，这个废弃的宝藏里，到底还给咱们留下了什么家底！”
一场新的、更加冒险的探索即将展开。鹰嘴涧小队的命运，或许将因为这次发现，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凌寒的征程，在拥有了最初的武力种子和民心基础后，即将意外地点亮一颗至关重要的——科技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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