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指节粗大、布满冻疮和裂口的手,在两截干枯的木头上疯狂摩擦。
火星并未如期迸发,反倒是木屑在极致的低温下,被搓成了冰冷的细粉,簌簌落下。
船舱里的炉火明明就在几步开外,橘红色的光芒舔舐着铁皮炉壁,散发出微不足道的暖意,可林守海却视若无睹,仿佛那温暖是穿肠的毒药。
张玄一裹着捡来的破旧棉袄,缩在船舱的阴影里,第三次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他的目光穿过摇曳的油灯光影,落在老人那双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上。
不是为了取暖,这更像是一种自残般的仪式。
“冷够了,火才真。”
林守海嘶哑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像是对这片冰冷的海域宣誓,又像是说给自己早己冻僵的灵魂听。
他搓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骨节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船舱里听来格外刺耳。
终于,一缕细微的青烟冒起,随即一星火苗“噗”地一声,在木头上颤巍ながら地诞生了。
那火苗不大,甚至比炉火还要微弱,却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屈的生命力。
张玄一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这火,不对劲。
寻常火焰遇寒则衰,这火却仿佛在极寒中汲取了某种力量,烧得格外……“真”。
夜深人静,海浪轻柔地拍打着船身,发出催人入眠的摇篮曲。
林守海早己沉沉睡去,呼吸间带着浓重的疲惫。
张玄一悄无声息地起身,身形如鬼魅般滑向底舱。
底舱的空气更加阴冷潮湿,带着一股陈腐的木头和咸腥的海水味。
借着从舱板缝隙透下的一缕月光,他看到了那个被老人视若珍宝的木箱。
箱子表面,用炭笔画满了无数个重复的图案——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地上,拼命地搓着什么。
那姿态,与林守海每夜子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是“搓火人”。
张玄一的视线从木箱上移开,落在了旁边那面斑驳的船壁上。
墙上用一颗生锈的铁钉,钉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绿豆的外壳,边缘被火焰燎过,呈现出焦枯的黑色,但豆壳本身的青翠,却诡异地保留了下来,仿佛时间与火焰都在这枚小小的豆壳上凝固了。
张玄一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那枚焦叶绿豆壳取下。
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开来。
他微微皱眉,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低温,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碧绿、隐隐有光华流转的绿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铁钉原来的位置上。
这枚“天眼绿豆”并非什么法宝,只是他龙虎山一脉用以标记灵气流动的信物。
他将它留在这里,不为施法,不为破局,只为一个简单的念头——要让某些东西知道,这里,有人记得这种怕冷的感觉。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苏青竹的办公桌上摊开了一封来自南海偏远渔村的信。
信纸粗糙,字迹歪扭,但随信附上的那张炭画,却让她瞬间坐首了身体。
画上,一个佝偻的人影蹲在一座像是用冰块砌成的灶台前。
灶里燃着一簇火,火光微弱,却在人影背后投下了两个影子。
一个苍老,一个……年轻。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老人——林守海。
三年前,她曾为了一个关于“海洋守望者”的专题报道采访过他。
那个沉默寡言的渔民,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尤其是他谈及儿子时,眼中那无法化开的悲伤。
他的儿子,为了救一个失足落水的同伴,在寒流中活活冻死。
从那以后,林守海每到冬季,便会独自驾船,沿着那条致命的寒流线巡航,风雨无阻。
“双影……”苏青竹的指尖抚过画纸,喃喃自语。
这绝不是简单的艺术夸张。
她立刻打开电脑,调出了国家气象中心近三年的冬季洋流数据图,再将林守海的巡航路线标注上去。
当两条曲线重合的瞬间,苏青竹的呼吸猛地一滞。
林守海的航线,与气象图上一个被标记为“冷源火熄”的异常区域,几乎完美重叠!
那片海域的温度会周期性地骤降到理论冰点以下,任何常规燃烧现象都会被瞬间压制。
可林守海的船上,却有火。一簇不怕冷的火。
她当即订了机票,伪装成渔业频道的记者,登上了那个偏远的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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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啊,他的火,不怕冷,”一个老渔民嘬着旱烟,慢悠悠地说,“反倒怕暖和。天一热,那火苗就跟要死了一样。”
深夜,张玄一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如游鱼般潜入冰冷刺骨的海水。
他没有去别处,径首朝着那片“冷源火熄”区域的核心游去。
在那片海域之下,有一处被巨大礁石环绕的天然洞穴。
洞穴深处,一座残破的石坛静静矗立。
石坛以整块的玄武岩雕琢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但所有的笔画走向,都与他所知的正统符箓截然相反。
一股阴寒至极的力量从石坛中心渗透出来,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成冰。
“燃愿大阵”的逆向变种——“冷源祭阵”。
张玄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常规的燃愿大阵,是以万民香火愿力为燃料,达成某种目的。
而眼前这个,却反其道而行之,以这极寒绝地的人心之“冷”,以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悲伤为引,抽取这片天地的火种灵韵,反哺给南方的某一处。
“玩得倒是挺花哨,这回不烧万人,改烧‘冷’了。”他低声自语,从防水囊中取出一张影印的黄纸残片。
这是他从龙虎山禁阁中拓印出来的孤本一角,专门用来克制此类阴邪阵法。
他将残片精准地贴在阵法最核心的那个符文节点上。
“嗤——”
黄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一捧飞灰。
随着灰烬散去,石坛上的符文光芒骤然黯淡下去,整个祭阵的运转为之一滞,被暂时封印了。
临走前,张玄一将那枚从船舱里换下的、带着刺骨寒意的焦叶绿豆壳,轻轻埋入了石坛底部的石缝中。
“等一个不怕冷的人来破。”
渔村的夜市里,苏青竹正拿着那幅炭画,向一位正在织补渔网的老人询问。
老人端详了许久,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追忆:“说起来,很多年前,村里来了个摆摊算命的,说过一句怪话。他说啊,火,要嫌冷,才烧得旺。”
苏青竹心头猛地一震,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
她追问下去,老人却摇了摇头,说那人早就走了。
她找到了林守海,将画递到他面前。
老人沉默地看着画,粗糙的手指在那个年轻的影子上反复,眼眶渐渐泛红。
良久,他转身走进船舱,捧出了那个被他视若生命的木盒。
苏青竹以为里面是骨灰,可当林守海颤抖着打开盒盖时,她看到的,却是一小撮被薄薄的冰晶包裹着的青灰色粉末。
“我儿走的时候,嘴里就念叨着那个算命先生教他的‘摊火谣’,”林守海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说,师父说了,冷到极处,火,自会从心里炸出来。”
苏青竹手中的笔,在采访本上重重落下,写下一行字:真正的火种,不在龙虎山,而在冻僵的手掌里。
那一夜,子时又至。
林守海照例来到船头,搓木生火。
或许是因为苏青竹的到访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他搓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指节上的旧伤崩裂,鲜血渗出,一滴滴落在那即将燃起的木头上。
血滴触及火星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微弱的火苗“轰”地一声,骤然暴涨,颜色也从橘红转为一种妖异的青蓝色。
火焰在空中扭曲、凝聚,竟缓缓幻化成一道虚影——那是一个清晰的手势,与张玄一当年游戏人间时,教给那个怕冷孩子的“摊火谣”起手式,一模一样!
火光凝成的虚影,朝着林守海的方向,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噗”地一声,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在寒冷的夜风中。
林守海怔住了,浑浊的老泪终于决堤而下。
远处礁石的阴影里,张玄一静静地站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望着那个跪在船头痛哭的老人,轻声说道:“你儿子没走。他只是,把火,种进了冷里。”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海面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以这座小岛为中心,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三处被封印的冷源祭阵同时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
石坛上,那些被暂时压制的铁锈红色阵纹,如同有了生命的藤蔓,开始无声无息地,向着更深、更广阔的黑暗海域,疯狂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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