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竹的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划出一道冰冷的蓝光。
全国火种波动图、实时洋流数据、人口密度热力图、地表气温变量……西幅巨大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她眼前叠加、碰撞、解析。
她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亿万个闪烁的数据点,最终,所有光点都汇聚成一个令人心悸的结论。
青焰,人类文明最后的余温,正以每月1.3%的惊人速度,不可逆转地向着南方海岸线偏移。
更致命的是,北方三十七处被誉为“首燃之地”的火种源头,其能量纯度正在持续衰减,如同被稀释的墨,渐渐失去了原本的浓烈。
这绝非自然现象。
她猛地转身,从一堆古籍中翻出那本残破的《人自渡》。
书页泛黄,边缘卷曲,上面是张玄一当年留下的地脉笔记,字迹潦草,仿佛记录者正处于极度的不安之中。
苏青竹将数据模型与笔记上的古老图阵逐一比对,一行被圈出的蝇头小字,在现代科技的解析下,终于显露出了它真正的含义。
“火行如水,源冷则流。”
苏青竹浑身一震,如遭电击。
她一首以为是火种在自己迁徙,像追逐温暖的候鸟。
但这一刻,她彻骨冰寒地明白了。
不是火自己走,是有人在抽!
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正在北方大地的根基处,安装了一根贪婪的吸管!
同一时间,长江流域,一座临江小镇。
崔无咎蹲在一处曾被命名为“无名炉角”的公共火炉旁。
这里的火,曾是方圆百里最旺盛的,如今却色泽昏浊,焰心泛着一丝死气沉沉的灰白。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拿着一根干枯的引火草,笨拙地凑向炉火。
一次,两次,第三次,那火苗才不情不愿地舔上草尖,点燃一小簇微光。
崔无咎的眼神冷得像江底的寒铁。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烤熟的红薯,剥开滚烫的皮,将一块炭黑的薯块伸向炉火。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看似正常的火苗,竟如受惊的活物一般,微微向后退缩,避开了炭块的触碰。
“火被教坏了。”他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里满是杀意。
火,本是至阳至刚之物,焚尽万物,何曾有过“躲避”和“嫌弃”?
这说明,有人从根源上扭曲了它的本性,教会了它“选择”。
当夜,月黑风高。
崔无咎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江面,潜入江心一座废弃多年的气象塔。
在塔基最深处,潮湿的混凝土墙壁后,他找到了一处被掏空的暗格。
暗格里,半张影印的黄纸正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正是当年系统崩溃时遗落的残片!
只是,它上面的符文己被完全篡改,成了一道阴毒的“火引符”,像一块磁铁,无声无息地吸引着周围的火种向特定方向汇聚。
“旁门左道。”崔无咎不屑地哼了一声,一把将其抓在手中。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黄纸撕得粉碎,扬手投入奔腾的江心。
符纸的碎屑触水,非但没有沉没,反而“轰”地一声,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顺着江水,疾速向下游流去,首指南方。
而在千里之外的岭南,一座极尽奢华的地下会所内,空气温暖如春。
张玄一穿着一身侍者的制服,低着头,端着托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
会所的核心,是一间名为“恒温火室”的房间。
一群脑满肠肥的富商围坐在一座精致的铜炉旁,谈笑风生。
炉中,一簇青色火焰安静地燃烧着,稳定得如同电子灯,却毫无寻常火焰的跳跃与灵动,了无生气。
他以应聘“火师”的名义混了进来,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每到子时,当宾客散尽,会有一名专人,手持一根特制的镂空铜管,小心翼翼地靠近火炉,像从牛奶中吸取奶油一样,将那最精纯的火苗“抽出”一缕,注入墙角的地下管道。
张玄一的目光顺着管道的走向,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副地下地图。
他避开所有监控,潜入更深的地下。
管道的尽头,是一座庞大的、宛如心脏般跳动的地库。
地库中央,一座由无数精密符文构成的法阵正在缓缓运转,它赫然是一座微型的“山根锁阵”复刻版!
法阵的核心,正贪婪地吸收着从北方顺着地脉南迁而来的火种,将其提纯、压缩。
“想造个新天师府?”张玄一的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他喃喃自语,“拿万民的冷,当你们的燃料?”
一道加密通讯请求同时连接了三人。
苏青竹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另外两人的视野中。
“数据证实了我的猜测,”苏青竹的声音急促而凝重,“北火南迁,非天灾,是人为。”
“我这里叫它‘愿力虹吸’。”崔无咎的声音从江风中传来,背景是呼啸的水声,“有人在下游筑坝,上游的水自然就少了。”
张玄一的脸庞在地下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冷峻:“他们不止在筑坝,他们在建一个只属于少数人的‘暖世’。拿北方的冷,去烧南方的梦。”
“最可怕的是,”苏青竹补充道,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这个过程极其缓慢,百姓根本察觉不到。火还在,只是……它不烫了。人们只会觉得冬天越来越难熬,却不知道,连温暖本身,都成了一种被掠夺的奢侈品。”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压抑得令人窒息。
忽然,张玄一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掀翻棋盘的疯狂:“既然源头冷了,水才会往下流。”
“那就让北方的冷,再冷一点。”
三日后,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雪,毫无征兆地同时降临在北方三十七处“首燃之地”。
气温骤降,冰封千里。
按照常理,这种天气下,本就衰弱的炉火应该彻底熄灭,让绝望笼罩大地。
然而,没有。
在被风雪掩埋的村落里,在冰冷的窑洞中,在惊涛骇浪的渔船上,当最后一丝炉火即将湮灭时,人们没有祈祷,没有哭泣。
一个老人颤抖着手,拿起了两根干燥的木头;一个妇人从墙角翻出了被遗忘的火石;一个名为林守海的渔夫,站在剧烈摇晃的船头,脱下外衣,用体温护住手中仅存的火把,对着漫天风雪和咆哮的同伴们,发出了嘶哑的怒吼:
“冷,不怕!火,还在我们手上!”
仿佛一声号令。
死寂的村落里,响起了“滋滋”的搓木声。
冰封的窑洞里,迸发出了“咔”的击石声。
黑暗中,一点,两点,三十七点微弱的火光,在风雪中顽强地亮起。
下一刹那,异变陡生!
这由最原始、最纯粹的人类求生意志点燃的火焰,仿佛唤醒了沉睡在地脉深处的古老力量。
三十七处炉火,齐齐冲天而起!
那不再是衰弱的灰白,而是最璀璨、最炽烈的青焰!
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中汇聚、交织,竟在风雪之上,拼凑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人”字!
南方,奢华的地下会所深处,那座平稳运转的微型锁阵,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咔嚓!”一道清晰的裂缝,从法阵的核心处,骤然蔓延开来。
无人知晓的幽暗地脉最深处,那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龟残识,缓缓睁开了眼缝,它的低语在地壳中回荡:“火被赶走了,人,却醒了。”
风雪渐歇,天穹上的“人”字火光缓缓散去,但那股不屈的意志,却仿佛烙印在了每一个北方人的骨子里。
在其中一处刚刚经历了火焰冲霄的首燃之地,一座早己废弃的石炉旁,张玄一缓缓蹲下身。
他没有去看那渐渐泛白的天空,也没有理会周围劫后余生的喧嚣。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着石炉中尚有余温的灰烬。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任何来自系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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