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尖转了个圈,糖丝折射的晨光落了星九半边衣襟。他正垂眸替阿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羊角辫,腰间玉牌突然泛起幽蓝微光——那是宗门传讯符启动的征兆。
“星九哥哥?”阿木仰起脸,糖渣沾在嘴角,像颗没擦净的琥珀,“你的牌子又在发光啦,是不是要变凤凰啦?”
蒙晴霜也注意到了,伸手替他拨了拨被晨风吹乱的额发:“可是要出远门?”她语气放得轻,目光扫过阿木攥得发紧的糖画,喉间微微发涩。自入秋以来,星九接的任务越来越急,上次说“去南疆采十味药”,回来时不过三五日;再上次说“护送商队过漠北”,这一去便是月余。
星九将玉牌按回腰间,光纹渐隐,却仍有细碎的灵力波动散在空气里。他垂眸时眉峰微蹙,声音却依旧温和:“嗯,北境分舵送来的急报,说苍梧山近日出了异常——百年一现的‘云蚕’破了茧,正啃食护山大阵的灵丝。”
“云蚕?”阿木的糖画“啪嗒”掉在青石板上,他蹲下去捡,银铃叮铃作响,“是吃云朵的蚕宝宝吗?比我养的那只蚕茧大好多!”
蒙晴霜忙蹲下来替他拍膝盖上的灰:“云蚕是灵物,吐的丝能织法衣。”她瞥见星九望过来的目光,心下了然,“那……阿木的糖画凤凰,还能按时绣好吗?”
星九弯腰将阿木抱起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掉糖画的位置——青石板上竟凝着点极淡的青芒,像裹了层薄纱的星子。“能。”他将阿木举到与自己平视,眼底浮起点笑意,“等云蚕的事了了,我亲自去绣坊挑金线。阿木要绣凤凰给莲花讲故事,我让人把金线染成糖画的蜜色,好不好?”
阿木立刻眉开眼笑,把糖画塞进星九手里:“那星九哥哥帮我拿着!凤凰的尾巴要沾糖,这样云蚕闻见甜味,就不啃树啦!”
蒙晴霜笑着追上去,发间的茉莉落了星九肩头一片。三人沿着青石板路往绣坊走,晨雾渐散,山影轮廓渐渐清晰。阿木趴在星九肩头啃糖画,糖渣落了半襟,蒙晴霜不时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茉莉与山间的桂香缠在一起,飘得很远。
“星九。”蒙晴霜忽然轻声道,“你说云蚕啃食护山大阵的灵丝……会不会伤着里面的弟子?”
星九脚步微顿,目光扫过远处苍梧山的方向:“苍梧山是北境第一大派,护山大阵有三重,云蚕虽凶,未必能轻易破界。何况……”他垂眸看向怀里的阿木,孩子正举着糖画逗路过的蝴蝶,“宗门派了三位金丹修士坐镇,我只需引云蚕现身,不必硬拼。”
“可那露丝……”蒙晴霜想起方才阿木掉糖画的位置,“若不用灵引引它,它会一首啃阵眼?”
“会的。”星九声音沉了些,“云蚕每吞一缕灵丝,阵法威力便减一分。三日后若还引不出,阵眼会彻底崩溃,到时候……”他没说完,却见阿木突然拽他衣袖。
“星九哥哥看!”阿木指着路边草叶上的露珠,“那滴水在发光!像我昨儿绣的琉璃珠!”
星九俯身细看,那滴露珠果然泛着极淡的青芒,与绣坊青石板上的糖渍露丝如出一辙。“这是云蚕吐的‘引丝露’。”他小心用指尖蘸了点,放在鼻端轻嗅,“有灵气,但不浓——说明云蚕离这儿不远了。”
蒙晴霜也凑过来,指尖刚碰到露珠,忽觉一阵灼痛。她缩回手,掌心多了道浅红印子:“像被火燎了?”
“云蚕的丝沾了灵气,凡人触碰会被灼伤。”星九从袖中取出块玄色锦帕,替她裹住手掌,“所以我才说需要灵引——用绣了符咒的丝线裹住露丝,既能引云蚕,又能隔绝灵气。”
阿木歪着脑袋看那锦帕上的暗纹:“这是……锁魂绣?”
“嗯。”张阿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三人回头,见她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炊饼和茶罐,“老身送早饭来啦!星小友说的锁魂绣,老身在绣绷里夹了张图样,等会到了老槐树下,阿木帮你描。”
阿木立刻扑过去抱住张阿婆的腿:“张奶奶最好啦!我要绣最大的凤凰!”
张阿婆笑着揉他头发,转头对星九道:“老身昨夜去山脚下转了转,那棵老槐树……有点古怪。”
章节:绣坊灯·阿木留
中秋的月光漫过绣坊的雕花窗时,阿木正蹲在木凳旁,踮着脚往铜灯盏里添灯油。她的小手指被灯芯烫得发红,却仍固执地举着油壶:“张阿婆,我来添,您歇着。”
“小祖宗,这灯油烫手。”张阿婆笑着接过油壶,指腹蹭了蹭阿木鼻尖的油星子,“去院里摘朵桂花来,奶奶给你做糖桂花。”
阿木欢呼着跑出去,发间的银铃铛叮当作响。蒙晴霜端着碗桂花酒酿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她扒着院门口的桂树,踮脚够最高的那朵花。
“张阿婆。”蒙晴霜将酒酿放在木桌上,“星九哥说,宗门派了新任务,要查清二十年前赤家灭门的真相。”她顿了顿,“还说…让您老人家牵头。”
张阿婆的手一抖,灯盏里的灯油溅出几滴,在木桌上洇开小团琥珀色的光。“我?”她抬头看向蒙晴霜,声音发颤,“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哪还能跑东跑西?”
“张阿婆您别怕。”赤练不知何时从里间出来,手里捧着块绣了一半的并蒂莲帕子,“我和星九哥陪您。当年赤家的事,您最清楚。”
张阿婆望着赤练腕间的玉牌,喉结动了动。她放下灯盏,从怀里摸出块黑黢黢的木牌——牌面刻着“赤”字,边缘己被岁月磨得发亮。“这是我当年从火场里捡的。”她将木牌推到蒙晴霜面前,“赤老爷说过…这是赤家祖传的‘信物’,小金门岛的王仙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能打开锁龙井底下的‘藏珍阁’。”
星九倚在门框上,指尖着腰间的镇龙钥。他接过木牌,触手生温——这与赤练玉牌的温度如出一辙。“宗门的任务,是要我们找到藏珍阁里的东西?”
“不止。”张阿婆的声音突然低了,“赤老爷临终前说…藏珍阁里…有赤娆的‘魂’。”
“魂?”赤练猛地站起,帕子掉在地上。
“是魂契。”张阿婆解释道,“赤家女子成年礼,要在魂契上绣自己的名字。赤娆绣的是‘赤娆’,和我这木牌上的‘赤’字…是一对。”她指了指木牌内侧——那里果然也有一行小字:“娆儿,归时带灯。”
蒙晴霜捡起帕子,针脚间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是血。“张阿婆,赤娆绣这帕子时…是不是受了伤?”
张阿婆点头:“她那天…咳了好多血。说要给阿木绣一辈子的并蒂莲,可没说完就…就…”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张阿婆!” 阿木举着桂花从院外跑进来,发间的银铃铛晃得人眼花,“我把最大的桂花摘来了!”她跑到张阿婆身边,踮脚把花插在她鬓边,“奶奶,您戴这朵花,比我扎的还好看!”
张阿婆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她抬手替阿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小阿木真会说话。”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阿木的发顶,像当年给赤娆梳辫子时的温度。
“张阿婆,宗门的任务…我去。”赤练抓住星九的衣袖,“我和他一起去锁龙井。”
“不。”星九摇头,“锁龙井底有地脉余威,你玉牌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他看向阿木,“而且…阿木留在这儿,也能帮张阿婆整理些东西。”
阿木歪着脑袋:“我能帮什么呀?”
“帮奶奶穿针。”张阿婆从木匣里取出绣线,“当年赤娆绣并蒂莲,总爱抢我的针穿。她说‘奶奶的手指粗,穿不进细针’,可最后还是我穿得最快。”她将一根细若发丝的绣线递给阿木,“阿木试试?”
阿木捏着绣线,学着张阿婆的样子穿针。她的手指小,线却总从针眼里滑出来,急得首跺脚:“奶奶,它不听我话!”
张阿婆握住她的手,指腹覆在她指尖:“慢慢来。当年赤娆也是这样,练了七天才学会穿针。”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桂花瓣上的月光,“你看,现在阿木的手指,比当年的赤娆还巧呢。”
阿木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笑了:“那我给阿娆姐姐绣朵并蒂莲吧!用奶奶的线,绣得比帕子上的还好看!”
张阿婆的眼眶发酸。她望着阿木认真的模样,又看看赤练腕间的玉牌,忽然起身从里间捧出个旧木箱:“这是赤娆的绣稿。”
木箱打开时,最上面的是幅未完成的并蒂莲绣品——花瓣只绣了一半,丝线还挂在针上。绣稿边缘写着行小字:“阿姐,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绣完它。”
赤练的眼泪砸在绣稿上,晕开一片墨痕。她轻轻抚过那行字,声音哽咽:“阿娆…你说过要教我绣并蒂莲的。”
“她教了。”张阿婆替她擦去眼泪,“你看这半朵花,是阿娆绣的;另一半…”她指向阿木手中的帕子,“是阿木绣的。”
阿木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帕子——歪歪扭扭的并蒂莲,与绣稿上的半朵花严丝合缝。她忽然举起帕子,眼睛亮晶晶的:“奶奶,阿娆姐姐的魂…是不是就在这帕子里?”
张阿婆摸了摸她的头:“或许吧。等你绣完这朵花,说不定…就能见到她了。”
星九望着她们,又看了看怀里的木牌和镇龙钥。他摸出随身携带的信鸽,将宗门任务的详情绑在鸽腿上:“明日卯时,我去锁龙井。张阿婆和阿木在家等消息。”
“我和你一起去。”赤练擦干眼泪,将帕子小心收进怀里,“我要替阿娆…走完最后一步。”
张阿婆将铜钥匙塞进星九手里:“路上小心。锁龙井底的机关…我用赤家的血试过,只有赤家的魂能解开。”她顿了顿,看向阿木,“阿木,帮奶奶看着点灯。等星九回来,咱们一起…给赤娆绣完那朵并蒂莲。”
“怎么说?”星九挑眉。
“树底下有片空地,青石板全裂了。”张阿婆压低声音,“裂纹不是新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老身还捡了片碎叶子——”她从竹篮里摸出片焦黑的槐叶,“你们瞧,叶脉里渗着青芒,和那露珠的颜色像极了。”
星九接过槐叶,指腹过焦痕:“云蚕啃树取灵,看来它己经在附近活动了。”
“那咱们快些!”阿木拽着星九的手往山上跑,绣绷在腰间颠得叮当响,“我要给云蚕看凤凰,让它别啃树啦!”
蒙晴霜笑着追上去,发间的茉莉落了张阿婆衣襟上两片。星九望着他们蹦跳的背影,将槐叶收进袖中,又摸了摸腰间的玉牌——这次,他希望任务结束时,能赶得上阿木的生辰。
山风渐起,卷着桂香与糖香,将三人的笑声送到山巅。远远望去,苍梧山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正等着他们揭开它隐藏的秘密。而阿木腰间的绣绷里,那只糖画凤凰的金粉,正随着他的蹦跳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洒下一串细碎的光,像极了云蚕破茧时,漫天的星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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