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的风裹着沙粒打在青石板上，星九的玄色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在“镇北分舵”的破旧牌匾下，指尖拂过牌匾上斑驳的“赤”字——与苍梧宗门的“苍梧”二字不同，这“赤”字被磨得发亮，像是被人反复过。
“星九师兄。”蒙晴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换了身利落的短打，腰间挂着赤焰膏的瓷瓶，发间的茉莉香粉被风掀得轻轻颤动，“张阿婆说…这分舵当年是赤老爷的‘暗桩’，专门收着赤家的密信。”
星九点头，目光扫过分舵门前的荒草。门内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几声模糊的咳嗽。“守阁的老仆说，这分舵十年前就被封了。”他将镇龙钥往腰间一系，“但张阿婆说…赤老爷的账本，藏在第三块青石板下。”
蒙晴霜蹲下身，指尖划过青石板的缝隙。她掌心凝出冰棱，轻轻一撬，石板“咔嗒”一声翻起，露出下面的暗格。暗格里躺着个漆盒，盒面刻着并蒂莲纹，与赤练腕间的玉牌如出一辙。
“是赤家的‘并蒂匣’。”星九接过漆盒，指尖触到盒身的温度——竟与玉牌的温热如出一辙。“张阿婆说…这匣子是用赤娆的绣线封的。”
蒙晴霜指尖轻挑，绣线“唰”地断开。匣盖掀开的瞬间，一股陈年老纸的香气涌出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沓信笺，最上面的那封，字迹娟秀，落款是“阿娆”。
“阿娆姐的字…”赤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腕间的玉牌泛着幽光，“这是…她写给阿晴姐姐的？”
蒙晴霜接过信笺，指尖发颤。信里的字迹与她记忆里赤练的绣稿如出一辙：“阿晴，我在镇北分舵发现了些东西。黑煞帮的人总来逼问爹爹地脉的秘密，我怕…怕他们会对你下手。若我出了事，你记得去后山找阿木，她手腕上的银铃铛，是我亲手编的。”
“阿木的铃铛…”赤练猛地抬头，望向后山的方向。晨雾里，阿木的身影正踮着脚往竹筛里拾桂花，发间的银铃铛叮当作响——正是赤娆信里提到的那串。
星九翻到第二封信，瞳孔微缩。信纸上沾着暗褐色的血迹，字迹歪歪扭扭：“爹爹说…地脉之灵的魂契在赤娆身上。他要拿阿木的血祭魂，我…我不能让他得逞。阿晴，若我死了，你替我绣完那半朵并蒂莲，好不好？”
“原来…阿娆姐是为了救阿晴姐姐才…”蒙晴霜的声音哽咽。
“不。”星九按住她的手，“赤老爷的信里说，阿娆是自愿替阿晴挡刀的。”他翻开最后一封信，信纸背面画着幅未完成的并蒂莲，花瓣边缘用血写着“归”字，“阿娆说…等阿晴绣完这半朵，她就回来，和我们一起种桂花。”
风突然卷起信笺，吹得满地都是。赤练蹲下身，将信笺一张张捡起，指尖抚过每一页的血字与绣痕。她的泪水滴在“归”字上，晕开一片红，像极了赤娆当年绣并蒂莲时用的胭脂。
“阿练。”星九轻声道，“我们把信带回去，给阿木看。”
赤练点头，将信笺小心收进漆盒。她抬头望向后山，晨雾里，阿木正举着绣绷跑过来，发间的银铃铛叮当作响：“姐姐！我绣了新的并蒂莲！阿娆姐姐说…要两个人绣才香！”
赤练迎上去，接过绣绷。阿木的绣线歪歪扭扭，却将并蒂莲的花瓣绣得——那是她照着赤练的绣稿，一针一线学的。
“阿木。”赤练摸了摸她的头，“阿娆姐说…等你绣完这半朵，我们就一起种桂花。”
阿木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要种满整座山！让阿娆姐姐的魂，闻着桂花香…就不会孤单了！”
山风卷着桂香掠过，吹得绣绷上的并蒂莲轻轻摇晃。星九望着这幕，忽然想起昨夜在镇北分舵暗格里发现的另一样东西——块刻着“赤氏”二字的令牌，背面刻着行小字：“并蒂莲开，血脉归处。”
“阿晴。”他将令牌递给蒙晴霜，“张阿婆说…这是赤家的族徽令，能号令赤家旧部。”
蒙晴霜接过令牌，指尖触到背面的字：“并蒂莲开，血脉归处。”她抬头看向赤练和阿木——两人正踮脚将绣好的并蒂莲挂在檐下，阳光透过花瓣，在她们脸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星九。”她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星九笑了，将镇龙钥往腰间一系。他转身看向远处的绣坊，那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像极了赤娆当年绣的并蒂莲。
清云镇的黄昏裹着桂花香。星九站在绣坊门口，望着檐角新挂的并蒂莲绣品——红绸衬着金线，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像极了赤娆当年绣的那幅。
“星九哥！”阿木从巷口跑过来，发间的银铃铛叮当作响。她怀里抱着个粗陶罐，罐口飘出甜丝丝的蜜香，“奶奶说…这是今年新熬的桂花蜜，要给阿娆姐姐的魂尝尝。”
赤练蹲下来，替阿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她腕间的玉牌泛着幽光，与罐中蜜色交相辉映：“阿木真乖。”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罐身，蜜汁在罐壁上凝出细小的水痕，“等会儿…我们去后山种桂花。”
蒙晴霜从绣坊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个红布包袱。她换了身月白中衣，袖口绣着半朵并蒂莲——是照着赤娆的信笺上的图样绣的。“镇北分舵的旧部找来了。”她将包袱递给星九，“说是有赤老爷当年留下的地图。”
星九接过包袱，指尖触到布包里的硬物——是块刻着“赤氏”二字的青铜令，背面刻着“并蒂莲开，血脉归处”，与他在镇北分舵发现的令牌如出一辙。“张阿婆说…这是赤家‘寻根令’，能引着咱们找到地脉之灵的源头。”
“源头？”赤练挑眉。
“地脉之灵被封在锁龙井底，可它的根…在镇北的‘赤泉’。”蒙晴霜翻开包袱里的羊皮卷，“赤老爷当年写过，‘赤泉乃地脉之眼，饮其水者，可通血脉。’”
阿木突然拽了拽赤练的衣角：“姐姐，我听见后山有动静！”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后山的桂花林里，几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地扒开灌木。为首的男子腰间挂着淬毒的短刃，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
“是黑煞帮的人！”星九瞳孔微缩，“他们果然在找赤泉！”
“阿木，躲到我身后。”赤练将阿木护在怀里，玉牌瞬间燃起金焰。蒙晴霜结印，指尖凝出冰墙，将三人护在中间。
“交出赤家的‘寻根令’！”黑衣首领厉声道，“否则…杀了你们！”
“休想！”星九抽出镇龙钥，钥匙与玉牌相触的刹那，泛起刺目金光。他将钥匙抛向空中，口中念动混沌真言：“天地为证，血脉为引——”
玉牌突然震颤，从赤练腕间飞出，与镇龙钥在空中交汇，化作一道金芒，首射向黑衣首领。黑衣首领慌忙闪避，金芒却“嘭”地炸开，露出里面的半块玉牌——正是赤练当年丢失的那半块“赤娆”。
“原来…你们早就合二为一了！”黑衣首领尖叫，“赤家的‘并蒂玉’，能引动地脉之灵的力量！只要拿到它，我就能…就能控制地脉！”
赤练伸手接住落下的玉牌，与腕间的半块严丝合缝。她望着黑衣首领，声音发颤：“你…你是当年杀我爹爹的人？”
“正是！”黑衣首领扯下黑布，露出半张狰狞的脸，“当年赤老爷不肯交出地脉之灵的秘密，我便联合镇北分舵主，灭了他满门！可那地脉之灵…竟被个小丫头护着，至今未现！”
“阿娆姐…”赤练的眼泪砸在玉牌上，“她用命护住了地脉之灵，你却…你却连她的尸骨都不放过！”
星九握紧镇龙钥，混沌真元在掌心流转：“今日，我便替赤家讨回公道。”
黑衣首领冷笑一声，挥手下令：“上！杀了他们，夺玉牌！”
黑衣人蜂拥而上。蒙晴霜的冰墙被劈开，她咬着牙维持法术，额头渗出细汗；赤练的火剑扫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后退；阿木躲在赤练身后，攥着银铃铛的手微微发抖。
“阿木！”赤练回头，见阿木正盯着自己的玉牌，“帮姐姐…念句话。”
阿木用力点头，踮脚凑到玉牌前，用清脆的童音念道：“阿娆姐姐，我种了好多桂花，你闻到了吗？”
玉牌突然泛起金光，与地脉之灵的共鸣响彻山谷。后山的桂花林剧烈摇晃，无数桂花从枝头坠落，像下了场金色的雨。
“地脉之灵…要现世了！”蒙晴霜惊呼。
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锁龙井底的骸骨龙形缓缓升起——这一次，它的周身不再缠绕黑雾，反而泛着淡淡的金光。它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赤练的玉牌上，发出低沉的呜咽。
“它…它在哭。”阿木轻声道。
“它在谢你。”星九望着赤练，“谢你替它解开了咒。”
地脉之灵的骸骨突然崩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后山的桂花林。每朵桂花都泛着金光，像极了赤娆当年绣的并蒂莲。
黑衣首领见状，转身要逃，却被赤练的火剑拦住。她手腕翻转，剑锋扫过，黑衣首领的短刃“当啷”落地。“你输了。”赤练冷声道，“地脉之灵的秘密，永远属于赤家。”
黑衣首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我…我只是想得到地脉之力…我不想死…”
“地脉之力，从来不是用来争夺的。”蒙晴霜走到他面前，“它是用来守护的。”
星九捡起地上的半块玉牌，与赤练的玉牌合在一起。玉牌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并蒂莲开，血脉归处；守护为根，生生不息。”
尾声：春满绣坊
暮色漫过清云镇时，绣坊的窗台上摆着两盆新栽的桂花。阿木踮着脚往盆里撒桂花蜜，发间的银铃铛叮当作响。赤练坐在绣架前，绣着半朵并蒂莲——这一次，她的针脚不再颤抖，每一针都像在绣进阳光。
“阿练。”蒙晴霜端着碗热粥走过来，“星九说…地脉之灵的残魂，己经融入桂花林了。”
赤练抬头，眼底泛着温柔的光：“阿娆姐…她应该很高兴。”
“嗯。”蒙晴霜在她身边坐下，“阿木说…等桂花开了，要给阿娆姐姐做桂花糕。”
赤练笑了，将绣好的并蒂莲别在蒙晴霜发间：“阿晴，你戴这个，比当年的绣稿还好看。”
蒙晴霜的耳尖微烫，低头时发梢扫过赤练的手背。远处传来星九的笑声，混着阿木的欢呼：“姐姐！桂花开了！阿娆姐姐闻到了！”
风掀起绣坊的门帘，将桂香卷进屋内。赤练望着窗外的夕阳，忽然觉得，这二十年的仇恨与遗憾，终于在这一刻，被并蒂莲的香气，和着桂花的甜，轻轻揉进了岁月里。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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