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的铁门刚吱呀推开,一股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沈清辞端坐在石床上,素白的囚衣沾着点点污渍,却丝毫不显狼狈,见萧夜寒带着三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进来,她眼底飞快掠过一抹锐光,随即又覆上惯常的清冷。
“这三位是伍长李山、监造官周显、斥候林锐,当年镇国公府押送军械去北境,他们三个一个负责押运,一个盯着打造,一个探路,全程在场。”萧夜寒声音压得低,指尖在袖中扣了扣——这是他和沈清辞约定的暗号,意思“人己安全,按计行事”。
李山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见了沈清辞,“噗通”一声就跪了,粗哑的嗓音带着颤:“大小姐!老奴对不住国公爷,对不住您全家!当年若不是我们被二皇子的人拿家小要挟,说什么也不会让那些劣质军械换了真家伙啊!”
周显和林锐也跟着跪下,两个文弱些的汉子眼圈都红了。沈清辞连忙起身扶他们,指尖刚碰到李山的胳膊,就觉出他袖口藏着硬东西,心里己然有数,嘴上却只道:“三位伯伯快起来,当年的事我清楚,不是你们的错。今日请你们来,是要当着陛下的面,把当年的真相说清楚——我镇国公府不能背着通敌的污名,你们的冤屈,也该洗了。”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理寺卿带着两个小吏闯进来,脸色煞白:“靖王殿下,不好了!二皇子殿下带着兵部尚书和御史台的人来了,说要……说要亲自提审这三个‘假证人’!”
萧夜寒眼底寒光一闪,沈清辞却先一步开口,语气平静得吓人:“既然二皇子要来,那正好。大理寺卿,劳烦你去通报陛下,就说镇国公府旧案有了关键人证,臣女恳请陛下御临大理寺,亲自审案。”
大理寺卿哪敢耽搁,连滚带爬地去了。李山攥紧了藏在袖口的军械残片,手心里全是汗:“大小姐,二皇子那伙人下手狠,万一……”
“怕什么?”沈清辞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簪头轻轻一旋,露出里面细小的毒针,“他若敢来硬的,我自有办法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再说,有靖王殿下在,他动不了我们。”
萧夜寒看着她手里的毒簪,眉头微蹙,却没阻止,只沉声道:“等会儿见了陛下,你们只管把当年的事照实说,剩下的交给我。”
没等多久,外面就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陛下驾到——”
沈清辞和萧夜寒连忙迎出去,刚到庭院,就见赵瑾陪着皇帝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群文武百官。赵瑾穿一身紫色蟒袍,脸上挂着假笑,见了萧夜寒身边的三个汉子,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却对着皇帝躬身道:“父皇,儿臣听说有人拿几个市井无赖冒充镇国公府旧部,故意搅乱旧案审理,特意带了兵部的人来辨认,免得有人欺君罔上。”
皇帝揉了揉眉心,显然对这连日的纷争有些厌烦,看向沈清辞:“沈氏,你说的关键人证,就是这三位?”
沈清辞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回陛下,正是。这三位都是当年镇国公府的旧部,亲身参与了军械押送,手里还有当年被调换的军械残件,足以证明先父是被冤枉的。”
“哼,不过是三个来历不明的汉子,拿块破铁就想诬陷本王?”赵瑾上前一步,一脚踹向李山,“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萧夜寒给了你们好处,让你们伪造证据?”
李山被踹得踉跄了一下,却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梗着脖子喊:“二皇子殿下,您可别血口喷人!老奴李山,当年在镇国公府当了十年伍长,这是我的腰牌!”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发黑的铜牌,上面刻着“镇国公府左营伍长李山”几个字,“当年您的心腹张统领,拿着您的手谕,把我们三个的家小关在军营,逼我们在调换军械的文书上签字,还说要是敢说出去,就杀了我们全家!”
周显也连忙附和,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陛下,这是当年的军械监造记录,上面有我的签名和印鉴。您看这里,原本该用百炼精铁打造的长枪,后来被换成了熟铁,连枪头都淬不上火,一砍就断!张统领还逼我改了记录,说这是二皇子殿下的意思,谁敢不从,就按通敌论处!”
赵瑾脸色一变,厉声打断他:“一派胡言!张统领早就死了,你拿本破册子就想栽赃本王?父皇,儿臣恳请陛下下令,把这三个骗子拉出去打二十大板,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二皇子别急啊。”沈清辞突然开口,走到李山身边,从他怀里拿出那块军械残片——是半块枪头,上面刻着清晰的“镇国公府”印记,边缘却锈迹斑斑,轻轻一掰,竟掉了一块铁屑,“陛下您看,这就是当年被调换的军械。先父镇守北境多年,向来用的都是百炼精铁,打造的军械能劈金断玉,怎么可能是这种一掰就碎的熟铁?”
她又转向兵部尚书:“王尚书,您是兵部老臣,想必对军械材质很了解。您来看看,这枪头是什么材质,能不能用来打仗?”
兵部尚书脸色尴尬,接过枪头看了看,又用指甲刮了刮,小声道:“回陛下,这……这确实是熟铁,而且是最差的那种,别说打仗了,就是砍柴都嫌钝。”
“你胡说!”赵瑾急了,冲上去就要抢枪头,“这肯定是他们伪造的!沈清辞,你为了翻案,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萧夜寒一把拦住他,眼神冷得像冰:“二皇子,在陛下面前,你还想动手?是不是被戳穿了阴谋,急着毁灭证据?”
皇帝看着那块枪头,又看了看周显手里的监造记录,脸色越来越沉,一拍身边的石桌:“赵瑾!你给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统领是你的心腹,他做的事,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赵瑾吓得腿一软,连忙跪下:“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啊!张统领是太后娘娘推荐给儿臣的,儿臣以为他是个可靠的人,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儿臣也是被他蒙蔽了啊!”
“太后?”沈清辞捕捉到关键词,立刻追问,“二皇子的意思是,张统领是太后举荐的?那他调换军械,是不是也和太后有关?”
赵瑾心里咯噔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不是不是,儿臣只是说张统领是太后举荐的,没说太后参与了军械的事!沈清辞,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
就在这时,林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陛下,老奴还有一事要奏。当年我们押送军械到北境,遇到了敌国的偷袭,那些劣质军械根本不堪一击,兄弟们死了大半。后来老奴偷偷去查,发现那些被调换的军械,竟然流到了敌国军队手里!而且,老奴还看到张统领和敌国的使者偷偷见面,给了他们一张图纸,好像是……是我们大曜的边防布防图!”
“什么?!”皇帝猛地站起来,指着赵瑾,气得浑身发抖,“赵瑾!你好大的胆子!你不仅调换军械,还敢通敌叛国?!”
赵瑾吓得魂都没了,连连磕头:“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真的不知道张统领通敌,儿臣对大曜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
萧夜寒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单凭这三位旧部的证词,恐怕还不能定二皇子的罪。不如将张统领的家人和旧部都抓起来审问,或许能查出更多线索。另外,当年参与军械调换的工匠、士兵,也该一并传讯,让他们出来作证。”
沈清辞也跟着说:“陛下,二皇子说他被张统领蒙蔽,可张统领是他的心腹,军械调换这么大的事,没有他的首肯,张统领怎么敢做?而且,周显大人手里的监造记录,上面虽然改了材质,却还留着张统领的签字和二皇子的印鉴,这就是铁证!”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瑾,又看了看手里的监造记录,脸色铁青,半晌才咬牙道:“来人!把二皇子赵瑾禁足在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东宫半步!兵部尚书,立刻派人去抓张统领的家人和旧部,还有当年参与军械监造和押送的工匠、士兵,全部传讯到大理寺,朕要亲自审问!”
“父皇!”赵瑾还想辩解,却被禁军架了起来,拖了出去。他一边挣扎,一边喊:“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是萧夜寒和沈清辞联手陷害儿臣!父皇,您快放了儿臣啊!”
看着赵瑾被拖走,沈清辞悄悄松了口气,却见萧夜寒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放松——事情还没结束。
果然,皇帝叹了口气,看向沈清辞:“沈氏,今日多亏了你找到这三位证人,镇国公府的旧案,总算有了些眉目。不过,此事牵扯甚广,还牵扯到太后举荐的人,朕需要好好想想,再做决断。你先回镇国公府等着,有消息了,朕会派人通知你。”
沈清辞心里清楚,皇帝是怕得罪太后,想要暂时搁置此事。但她不能让事情就这么算了,连忙躬身道:“陛下,先父蒙冤,家族满门抄斩,儿臣日夜期盼能为家族洗冤。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还请陛下尽快查明真相,还先父和镇国公府一个清白。儿臣愿意配合大理寺,提供所有线索,只求陛下能还大曜一个清明,还忠臣一个公道!”
萧夜寒也跟着说:“陛下,镇国公是大曜的忠臣,为大曜立下赫赫战功,却落得个通敌叛国的下场,此事若不查清,恐怕会寒了天下忠臣的心。臣愿意牵头,负责审问张统领的家人和旧部,一定尽快查明真相,给陛下和百姓一个交代。”
皇帝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文武百官探究的目光,知道此事己经无法搁置,只能点了点头:“好,那就由靖王牵头,大理寺和刑部配合,尽快查清此案。沈氏,你也可以参与其中,提供线索。朕希望你们能尽快给朕一个结果,不要让朕失望。”
“臣(臣女)遵旨!”萧夜寒和沈清辞齐声应道。
走出大理寺,阳光有些刺眼。李山看着沈清辞,忍不住问:“大小姐,陛下虽然下令查案,可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是偏袒二皇子,我们能成功吗?”
沈清辞抬头看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偏袒又如何?只要我们找到足够的证据,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再包庇他。三位伯伯,接下来还要辛苦你们,去辨认张统领的家人和旧部,帮我们找出更多线索。”
李山拍着胸脯保证:“大小姐放心,只要能为国公爷洗冤,老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萧夜寒走到沈清辞身边,低声道:“赵瑾被禁足,太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张统领的家人和旧部,我会让人严加看管,不让他们被太后的人灭口。”
沈清辞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太后?她举荐的张统领参与了军械调换,说不定她也脱不了干系。这一次,我不仅要为家族洗冤,还要把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拉出来清算!”
就在这时,萧夜寒的暗卫突然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萧夜寒脸色一变,对沈清辞道:“不好,张统领的家人被人灭口了!”
沈清辞心里一沉:“是谁干的?”
“暗卫说,是太后宫里的人,刚从张统领家出来,就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抓住了一个小太监,其他人都跑了。”萧夜寒咬牙道,“太后这是想杀人灭口,掩盖真相!”
沈清辞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看来,太后和二皇子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既然她敢动手,那我们也不用客气了。走,我们去审那个小太监,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
两人快步走向萧夜寒的马车,身后的大理寺门口,阳光依旧明媚,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沈清辞知道,这一次,她和萧夜寒,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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