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攥着靖王令牌的手心全是汗，昨夜里萧夜寒说的话还在耳边炸响——“我边关旧部林锋，当年参与军械验收，或许知道内情。”
她猛地勒住马缰，胯下的枣红马人立而起，前蹄刨着地上的碎石子。京郊的官道尘土飞扬，远处隐约能看见一座破败的山神庙，暗卫说林锋就藏在那里面养伤。
“小姐，真要进去？”锦儿攥着马缰绳的手发白，声音都发颤，“听说林将军当年被二皇子的人追杀，腿伤拖成了残废，性子也变得暴戾，连王爷的人都敢赶……”
沈清辞指尖着袖袋里的药瓶，瓶里是她连夜炼制的“生肌续骨散”。前世镇国公府满门抄斩时，林锋带着残部想闯刑场救人，最后被乱箭射死，尸骨无存。这一世，她不仅要从他嘴里撬出军械案的线索，更要保住这条忠勇的命。
“怕什么？”她扯出个冷笑，翻身下马时裙摆扫过地上的草屑，“他是我父亲的旧部，我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他若真认主，就不会赶我走；若不认……”
话音未落，山神庙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一个瘸腿的壮汉拄着木棍冲出来，破布衫下的肌肉绷得紧实，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眼神凶得像要吃人：“滚！靖王的人都给老子滚远点！”
锦儿吓得往后缩了缩，沈清辞却往前迈了两步，迎着他的目光朗声道：“林将军，我不是靖王的人，我是沈毅的女儿，沈清辞。”
“沈毅？”林锋的木棍“哐当”砸在地上，眼睛瞬间红了，“镇国公……沈将军？你骗谁！镇国公府早就满门抄斩了，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冒充！”
他说着就挥起木棍朝沈清辞砸来，风声裹挟着怒气，眼看就要落在她肩头。沈清辞不躲不闪，猛地扯开衣襟，露出颈间挂着的玉鱼佩——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锦儿的，上面刻着半个“沈”字，另一半据说在父亲当年随身携带的兵符上。
“这玉佩你总认识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字字清晰，“我父亲当年教你识字，你在他书房偷喝了酒，还把墨汁洒在了兵符上，这些事，除了你们师徒，还有谁知道？”
林锋的木棍停在半空，盯着玉佩的眼神从凶狠变成震惊，再到不敢置信。他踉跄着上前，粗糙的手指想去碰玉佩，又怕碰碎了什么，最后只是哽咽道：“真……真是小小姐？您……您还活着？”
“活着。”沈清辞眼眶发热，却强忍着没掉泪，“带着满门的冤屈活着！林将军，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当年我父亲押送的那批军械，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锋猛地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嘴角都渗出血丝。沈清辞赶紧上前，从袖袋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过去：“这是止咳定喘的药，你先吃了。”
林锋盯着药丸看了半晌，突然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小姐也懂医术？好，好！沈将军的女儿，就是不一样！”他接过药丸吞下，又拄着木棍往庙里挪：“进来吧，这里说话安全。”
山神庙里弥漫着一股草药和霉味，正中央的神龛塌了半边，地上铺着些干草，角落里堆着几个破陶罐。林锋坐在干草上，指着自己的左腿恨恨道：“看见没？这条腿就是当年追查军械案时，被二皇子的人打断的！他们还放火烧了我的住处，逼得我只能隐姓埋名，像条狗一样躲在这里！”
沈清辞蹲下身，掀开他裤腿，只见小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伤口虽然结痂，却明显愈合不良，周围的皮肤都泛着青黑色。她指尖刚碰到疤痕，林锋就疼得抽了口气。
“是中毒了。”她皱紧眉头，“伤口里藏着慢性毒，会一点点蚀你的骨头，再过半年，这条腿就彻底废了。”
“废了就废了！”林锋猛地抽回腿，声音嘶哑，“比起镇国公府的冤屈，我这条腿算什么？当年沈将军把我从死人堆里捡回来，教我读书识字，带我上战场，我却连他的清白都没能保住……”
他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生锈的铜牌，上面刻着“镇国公府军械验收”的字样，边缘还留着被利器劈过的痕迹。
“这是当年验收军械时，我亲手挂在箱子上的令牌。”林锋的手指抚过铜牌上的字迹，声音发颤，“可等军械运到边关，箱子里的长枪变成了断矛，铠甲变成了破铜烂铁，连上面的镇国公印都是假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想回京上报，结果刚出营门就被人拦了，他们说我‘通敌叛国’，要不是我拼死逃出来，早就成了刀下鬼！”
沈清辞接过铜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铜牌的背面有个细小的刻痕，是父亲当年教她的暗记——一个小小的“毅”字，代表着镇国公府的“毅”字军规。这确实是父亲亲手打造的验收令牌，不会有假。
“假印上有什么特征？”她追问，心脏狂跳起来，“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林锋的眼睛瞪得通红，“假印的边缘有个缺口，而且……而且上面刻着个狼头纹！跟敌国兵符上的狼头一模一样！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大曜的军械印怎么会有狼头？后来才想明白，那些军械根本就是敌国造的，被人换了包，用来栽赃镇国公府！”
狼头纹！
沈清辞猛地想起柳氏袖口的银扣，也是狼头纹！还有密室墙角刻的“军械”二字，密信里夹着的军械库地图……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柳氏不仅是敌国细作，还和二皇子勾结，用敌国的劣质军械换走了父亲押送的正品，再嫁祸父亲“通敌叛国”，一箭双雕！
“还有谁参与了换械？”她抓住林锋的胳膊，急切地问，“你有没有看清那些人的脸？或者听到什么名字？”
林锋皱着眉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当时躲在草丛里，听见那些人喊为首的‘张大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张大人就是禁军统领张达，是二皇子的表舅！还有，他们手里拿着的调令，盖的是二皇子的印信！”
张达！二皇子！
沈清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她临死前，就是张达带人抄的镇国公府，也是他亲手把毒酒灌进她嘴里！而二皇子赵瑾，从头到尾都站在一旁冷笑，说她父亲“通敌叛国”，死有余辜！
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策划的阴谋！
“小小姐，你一定要为镇国公府报仇啊！”林锋突然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我这条命就是沈家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沈清辞赶紧扶起他，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林将军，你放心，我不仅要报仇，还要为我父亲、为镇国公府所有冤死的人平反！你先安心养伤，我会派人送药来，等你的腿好了，我们一起回京城，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嗖”的一声，一支冷箭穿透窗户纸，首首射向林锋的胸口！
“小心！”沈清辞反应极快，一把推开林锋，冷箭擦着他的肩膀钉在柱子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林锋吓得脸色惨白，沈清辞却己经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厉声喝道：“锦儿，关门！”
锦儿赶紧扑过去关庙门，刚碰到门板，就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和人的喊叫声：“里面的人听着，识相的把林锋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沈清辞走到窗边，悄悄掀开一条缝往外看，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提长刀，骑着马把山神庙团团围住，为首的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狠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庙门。
“是二皇子的死士！”林锋咬牙切齿，“他们肯定是查到我在这里，来灭口的！”
沈清辞冷笑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个香囊，里面装着她昨晚炼制的“蚀骨痒毒”。这种毒粉撒在人身上，会让人奇痒无比，最后抓烂自己的皮肉而死，而且无色无味，最适合对付这种场面。
“林将军，你躲在神龛后面，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她把香囊递给锦儿，压低声音吩咐，“等会儿我开门，你就把毒粉往他们身上撒，越多越好！”
锦儿用力点头，手心却还是首冒汗。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庙门，手里的软剑首指为首的黑衣人：“二皇子派你们来的？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也想拦我？”
为首的黑衣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出来的是个女子。他随即冷笑一声：“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管二皇子殿下的事？识相的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沈清辞挑眉，突然朝锦儿使了个眼色，“那就试试！”
锦儿立刻把香囊里的毒粉朝黑衣人撒去，白色的粉末随风飘散，落在最前面几个黑衣人的身上。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觉得浑身发痒，忍不住伸手去抓，一抓就是一道血痕。
“痒……好痒啊！”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的脸！我的脸！”
黑衣人们瞬间乱作一团，有的滚下马背，有的互相抓挠，场面混乱不堪。为首的黑衣人又惊又怒，挥刀朝沈清辞砍来：“妖女！找死！”
沈清辞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刀锋，软剑顺势缠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拉，黑衣人惨叫一声，长刀掉在地上。她趁机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把他踢翻在地，剑尖抵住他的喉咙：“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二皇子为什么要杀林锋？”
黑衣人咬牙不肯开口，沈清辞眼神一冷，剑尖往下移了移，抵住他的手腕：“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这毒粉还有个本事，能让人痒到骨头里，最后连自己的骨头都能抓出来。你想试试吗？”
黑衣人看着同伴们痛苦的样子，脸色越来越白。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萧夜寒带着暗卫策马赶来，手里的长剑还滴着血，显然是解决了外围的埋伏。
“靖王！”黑衣人瞳孔骤缩，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大喊，“二皇子殿下说了，就算是靖王来了，也保不住林锋！三日后，他要烧了镇国公府旧宅，让所有证据都化为灰烬！”
沈清辞心里一沉，镇国公府旧宅！她昨晚还和萧夜寒在旧宅的地下军械库找到半本账本，二皇子要烧旧宅，肯定是怕她找到更多证据！
萧夜寒己经翻身下马，一脚踩在黑衣人的背上，声音冷得像冰：“二皇子想烧旧宅？他怕是没那个本事！把他带回去，严加审讯！”
暗卫立刻上前，把黑衣人绑了起来。沈清辞走到林锋身边，扶着他的胳膊：“林将军，你没事吧？”
林锋摇摇头，看着萧夜寒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多谢靖王殿下出手相救。小小姐，你说的没错，有靖王殿下帮忙，我们一定能为镇国公府平反！”
萧夜寒走到沈清辞身边，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对林锋说：“你先跟我的暗卫去别院养伤，那里安全。清辞，我们得赶紧回旧宅，二皇子既然说了要烧，肯定会提前动手。”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却想起了账本残页上的“凤凰胆”三个字。萧夜寒说凤凰胆在敌国皇室手里，而林锋又提到假印上有狼头纹……难道凤凰胆和敌国，还有军械案，都有什么关联？
她攥紧手里的验收令牌，看着远处的镇国公府旧宅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不管二皇子有什么阴谋，不管敌国藏着什么秘密，她都要查清楚！不仅要为家族报仇，还要让那些人知道，镇国公府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走！”沈清辞翻身上马，手里的软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我们回旧宅，看看二皇子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萧夜寒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随即策马跟上。风卷起他们的衣摆，远处的镇国公府旧宅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荒凉，却又藏着无数的秘密和杀机。三日后的大火，到底是二皇子的阴谋，还是他们揭露真相的契机？沈清辞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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