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的卫生系统发出第三声低鸣时，韩立正用镊子夹起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舰体装甲残片。这片泛着暗铜色的合金边缘还沾着暗红锈迹，在医疗舱的冷光下像块凝固的血痂。
“灵枢，第三次分子重构的数据出来了？”他头也不抬，将残片放进盛满淡绿色溶液的培养皿。液体立刻泛起细密的泡沫，锈蚀处冒出缕缕灰烟。
灵枢的光影在控制台上方浮动，绿色数据流如同被风吹动的绸带：“净熵核心的辐射频率己稳定在0.78赫兹，与装甲合金的共振系数提升至61%。但持续注入时，晶格会出现不规则膨化——就像用烈火烤冻肉。”
培养皿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韩立迅速扣上防护盖，只见那些泡沫瞬间凝结成金色的细丝，在装甲表面编织出半透明的网状结构。锈迹被细丝包裹着蜷缩成小球，像被蛛网困住的飞虫。
莉亚抱着双臂站在舱门口，制服袖口还沾着检修时蹭到的油污：“你真要把这东西焊在星槎外壳上？昨天测试时，半米外的传感器都被净化成废铁了。”她脚边的金属地板上，确实有块巴掌大的焦痕，边缘还残留着晶体化的纹路。
韩立摘下手套，指尖在培养皿边缘轻轻一点。那层金色网膜突然收缩，将锈迹球完全吞噬，装甲残片露出银亮的金属原色。“不是焊，是‘嫁接’。”他拿起残片对着光看，“用净熵核心的辐射场做砧木，让舰体表面生成一层临时的低熵层。就像给病树裹上苔藓。”
医疗舱的舷窗正对着万识禅境的方向。此刻那片数据流佛国像是被蒙上了层薄纱，金色网格的脉动变得迟缓，只有菩提芯的位置仍亮着刺眼的光。自从触发清道夫协议后，禅境边缘的空间都泛起了涟漪，仿佛水面下有无数看不见的齿轮在转动。
“苔藓会枯死。”莉亚走到控制台前，调出装甲材质的分子模型，“这种低熵层的半衰期只有七个标准时。而且你打算怎么解决结构排斥？昨天那块试验板，最后是从内部开始崩解的。”
模型上，代表装甲分子的蓝色光点正不断被金色光点吞噬，边缘处的光点像受惊的鸟群般乱撞。韩立伸手在模型上划出一道弧线，绿色数据流立刻涌入，在蓝金交界处形成道缓冲带。
“用灵枢的防护协议做过渡层。”他的指尖停在模型中央，那里正是模拟净熵核心的位置，“就像给伤口敷药前先涂一层油脂。”
灵枢的光影突然闪烁了两下：“检测到菩提芯方向的能量场出现周期性波动，频率与净熵核心的辐射场吻合。这不是攻击，更像是……校准？”
主屏上跳出的波形图里，两道起伏的曲线正在缓慢重合，就像两根逐渐缠绕的藤蔓。韩立盯着那道突然出现的新波形，瞳孔微微收缩——其中夹杂着几个极其微弱的锯齿状波动，与他神念接触禅境时留下的余波一模一样。
“他们在等着我们。”莉亚的声音有些发紧，“或者说，在等着能通过净化的东西。”
韩立没接话，转身走向存放净熵核心的隔离舱。这个鸽蛋大小的晶体此刻正悬浮在能量场中，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痕，却比昨天更加明亮，仿佛有团萤火被封在里面。他伸手按在舱壁上，能量场立刻泛起涟漪，核心表面的裂痕里渗出缕缕金芒。
“需要多少时间？”莉亚问。她己经开始调试舰桥的能量分配系统，屏幕上星槎的三维模型正被一层淡金色覆盖。
“三个时辰。”韩立看着核心内部流动的光纹，“足够我们穿过外围的净化带。”他顿了顿，补充道，“把备用引擎的能量全导过来，一旦低熵层出现崩解，立刻启动应急方案。”
莉亚的手指在控制板上顿了顿：“你是说……弃船？”
“是‘金蝉脱壳’。”韩立纠正道，目光从净熵核心移向自己布满灰斑的小臂。那些灰斑在冷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靠近手腕处的几块己经连成了片，像块正在蔓延的锈铁，“我们需要更灵活的载体。”
当第一缕金芒从星槎的装甲接缝处渗出时，莉亚正在给应急舱的维生系统做最后检查。这个仅能容纳两人的金属舱原本是用来逃生的，此刻内壁却贴满了用净熵核心粉末绘制的符文，角落里堆着几块处理过的装甲碎片。
“灵枢，低熵层的同步率怎么样？”她敲了敲舱壁，符文立刻亮起淡金色的光。
“左舷37%区域同步失败，正在重新校准。”灵枢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净熵核心的能量输出出现异常尖峰，可能是禅境的反制。”
莉亚抬头看向主屏，星槎外壳的三维图上，代表低熵层的金色区域正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斑驳的锈迹。她咬了咬牙，将能量分配滑块推到极限：“把武器系统的能量全切过来，优先保住驾驶舱和应急舱的覆盖层。”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主屏上，万识禅境边缘的金色网格正在急速收缩，无数机械僧侣的虚影变得清晰可见，眼窝中的蓝芒连成了片光海。那些网格的节点处亮起刺眼的光斑，像无数门蓄势待发的炮口。
“他们动真格的了。”莉亚的手心沁出冷汗，“距离禅境边界还有五千公里，低熵层撑不了那么久。”
应急舱的门突然滑开，韩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他身上的灰斑似乎又蔓延了些，靠近脖颈处的衣料下隐约能看到深色的痕迹。“把这个接上卫生系统。”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块拳头大小的透明晶体，里面封存着一缕绿色的数据流，正是灵枢的核心程序。
莉亚迅速将晶体接入接口，应急舱的灯光闪烁了两下，变得更加稳定。“你早就准备好了？”她看着韩立手臂上的灰斑，突然注意到那些斑块边缘泛着极淡的金色。
“从拿到菩提芯坐标那天起。”韩立坐在舱内的金属椅上，闭上双眼，“灵枢，启动‘蝉蜕’协议。”
星槎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透过应急舱的小舷窗，能看到舰体表面的金色低熵层正在成片剥落，露出底下被锈蚀的金属骨架。那些剥落的金片没有消散，反而像被磁石吸引般向应急舱汇聚，在舱体表面凝结成层厚厚的铠甲。
“同步率恢复至89%。”灵枢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禅境的净化光束己锁定主舰，三十秒后抵达。”
韩立睁开眼，瞳孔里映着舷窗外不断逼近的金色光带：“切断与主舰的所有连接，启动应急推进器。”
应急舱猛地一震，脱离了星槎主体。莉亚回头望去，只见无数道金色光束如同暴雨般落在星槎上，庞大的舰体像块投入熔炉的冰，瞬间化作漫天飞灰。那些飞灰中，隐约有绿色的数据流闪过，那是灵枢留下的诱饵。
“我们成功了。”莉亚看着应急舱外凝结的金色铠甲，上面的符文正随着禅境的脉动发光，“低熵层……没有排斥反应。”
韩立却皱着眉，伸手按在舱壁上。铠甲表面的符文突然泛起涟漪，露出底下正在蔓延的灰斑——那些灰斑竟透过金属，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这层临时的防护壳。
“它们在适应。”他低声道，目光投向远处那片越来越近的金色网格，“准备进入禅境，下一站——菩提芯。”
下集预告：秽舟初入禅境，菩提芯暗藏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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