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舱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铁皮罐头，在一片混沌中翻滚了足足刻钟。韩立的后背撞在舱壁上第三十七次时，终于抓住了莉亚甩过来的安全索，将自己固定在控制台侧面。那些灰斑在他手臂上疯狂蠕动，像要趁着这阵混乱挣脱皮肤的束缚，却被腕间一道淡金色的符文链死死锁住，只能在链环缝隙里徒劳地吐着灰雾。
“空间褶皱的频率稳定下来了！”莉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她正用膝盖顶住操作台，双手在倾斜的控制面板上翻飞，指尖划过之处，绿色的数据流如同被驯服的蛇，顺着她的指痕重新排列成规整的矩阵，“灵枢，把最后三次跳跃的坐标叠合计算！”
灵枢的光影己经稀薄得像层蝉翼，绿色数据流里不时闪过白色的噪点：“叠合完成……我们不在任何己知星图坐标上。检测到高强度灵能反应，来源……正前方七公里。”
主屏突然亮起，画面抖动得厉害，像是隔着一层被雨水打湿的玻璃。但足以看清——前方是一片由无数机械僧侣残骸构成的漂浮大陆。这些残骸大小不一，大的如山峰般巍峨，小的却只有拳头大小，它们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相互咬合、堆叠，形成了绵延数百里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山峦与峡谷。最奇特的是，所有残骸的头颅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眼窝中残留的蓝芒如同磷火，在死寂的虚空中明灭不定。
“是‘万佛阵’的外围残骸带。”韩立眯起眼睛，灵识如同细密的网，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些残骸。当灵识触碰到一块半埋在其他残骸中的肩甲时，那块布满划痕的金属突然亮起一道金色的符文，瞬间在他识海中炸出一声沉闷的佛号，“这些残骸还在运行基础防御程序。”
莉亚突然指着屏幕一角：“看那里！”
画面放大，只见残骸大陆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无数残破卍字符堆叠而成的巨塔。塔身并不规则，像是被人硬生生拧成了螺旋状，每一道螺纹里都卡着数不清的机械僧侣头颅。塔顶没有常规的尖顶，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旋涡，旋涡边缘流淌着金色的光带，与远处隐约可见的菩提芯光晕遥相呼应。
“那是‘轮回塔’。”灵枢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许多，绿色数据流在主屏上勾勒出巨塔的三维结构，“万识之网的能量中转枢纽，负责将各节点的净熵之力汇聚后传输给菩提芯。但现在……”她的数据流顿了顿，“它在反向输出能量。”
韩立的目光落在那些残骸的关节处——那里残留着暗红色的锈迹，与掘骨者哨站发现的锈油成分极其相似。他突然想起在数据禅境中见到的那些机械僧侣，他们的躯体是纯粹的几何结构，绝无这种类似生物腐败的痕迹。
“这些僧侣不是自然报废的。”他伸手在舱壁上一抹，指尖沾起的灰雾突然凝聚成一个微小的卍字符，随即炸开成无数细屑，“他们是被灵熵污染后，遭到了集体净化。”
应急舱在一片相对平缓的残骸谷地着陆，舱门刚打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与檀香的怪异气味就涌了进来。莉亚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调出便携扫描仪的全息投影：“空气里含有0.3%的净熵辐射，长期暴露会损伤细胞结构。但更奇怪的是……”她指着投影上不断跳动的绿色波纹，“这里的灵能流动是循环的，就像……”
“就像这些残骸还在呼吸。”韩立接过话头，他己经换上了一套覆盖着金色符文的防护服，左臂的灰斑透过布料隐隐可见，“灵枢，能定位轮回塔的能量核心吗？”
绿色数据流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张简易地图：“核心区域在塔底第三层，但周围有至少十七组活性防御单元。它们的逻辑链路……很奇怪，像是被某种外部程序改写过。”
他们沿着一条由断裂的金属臂骨构成的“栈道”前行。两侧的残骸形态各异，有的手持残破的长刀，刀刃上还沾着灰黑色的粘稠液体；有的双手合十，胸腔却被撕裂开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线路板；还有的头颅与躯干分离，滚落在一旁，眼窝中的蓝芒忽明忽暗，像是在传递某种摩斯密码。
莉亚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检查一具半埋在碎石堆里的残骸。这具僧侣的躯体相对完整，只是胸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伤，边缘呈现出诡异的结晶化。她用探针轻轻刮下一点结晶，扫描仪立刻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这是……净熵结晶。”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形成条件是超高浓度的净熵之力瞬间注入低熵体。简单说，就是被活活‘净化’成了晶体。”探针上的结晶突然发出刺眼的金光，吓得她赶紧扔掉，“而且还不稳定！”
那枚结晶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道金色的火焰，沿着碎石堆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那些锈蚀的残骸竟像冰雪般消融，只留下缕缕青烟。韩立迅速祭出一面符文盾挡在两人身前，却发现那些金色火焰在接触到他盾牌的瞬间，竟诡异地扭曲起来，绕着盾沿钻进了地下。
“它们在回避你的灰斑。”莉亚盯着他手臂上若隐若现的灰影，“就像……怕被污染。”
韩立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凝重了几分。他注意到，那些被火焰烧过的地面上，残留着与应急舱低熵层相似的金色纹路。这些纹路正在以极慢的速度蠕动、拼接，像是在修复被烧毁的区域。
“灵枢，扫描地面纹路的能量特征。”
“正在扫描……匹配度89%，与轮回塔输出的能量波段一致。”灵枢的数据流突然剧烈波动，“警告！检测到大量活性单元正在靠近，距离三公里，速度每秒……无法计算！”
地面突然开始震颤。那些散落的头颅眼窝中的蓝芒同时亮起，形成一片诡异的光海。远处的残骸堆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无数只由机械臂和腿骨组成的“手”从碎石堆里伸出来，像潮水般朝着他们涌来。
“是‘业火傀儡’！”灵枢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由被净化的僧侣残骸重组而成的守卫单元，没有自主意识，只遵循‘清除高熵体’的指令！”
韩立迅速从储物袋里掏出数十枚符文石，以脚尖为轴，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复杂的阵法。符文石落地的瞬间，一道淡蓝色的光罩拔地而起，将两人护在其中。那些涌来的“手”撞在光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无法穿透。
“这阵法撑不了多久。”他看着光罩上不断蔓延的裂纹，“它们在解析防御结构，和之前的护法罗汉一样。”
莉亚突然指着远处：“你看它们的移动轨迹！”
那些“手”并非杂乱无章地冲击，而是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在移动，像是在跳某种古老的舞蹈。它们的位置不断变化，形成一个个临时的符号，每个符号完成的瞬间，光罩上的裂纹就会加深一分。
“是‘诛魔阵’的变种。”韩立的脸色更加难看，“它们在用自身的残骸构成符文，不断叠加攻击强度。莉亚，有没有办法干扰它们的逻辑链路？”
莉亚立刻调出便携电脑，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它们的通讯频率在不断跳变，但有一个基础载波……找到了！是9.8赫兹的低频脉冲，和联邦废弃的‘冥河’通讯协议很像！”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干扰器，“我可以尝试注入错误指令，但需要时间。”
光罩突然发出一声脆响，顶部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一只“手”从破洞里伸进来，带着尖锐的金属指爪，抓向莉亚的肩膀。韩立眼疾手快，抽出腰间的短刃，一刀将那只“手”劈成两半。断裂的截面处冒出金色的火花，流出的却不是机油，而是灰黑色的粘稠液体。
“还有半分钟！”莉亚额头上布满冷汗，干扰器的指示灯正在疯狂闪烁，“它们的防火墙比预想的更复杂！”
越来越多的“手”从破洞伸进来，光罩的裂纹己经蔓延到了底部。韩立挥舞着短刃，不断斩断那些伸进来的“手”，但他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左臂的灰斑在刚才的爆发中又蔓延了不少，己经越过手肘，隐隐有向心脏部位扩散的趋势。
“好了！”莉亚猛地按下干扰器的启动键。
干扰器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随即爆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那些涌来的“手”突然停住了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眼窝中的蓝芒开始疯狂闪烁，像是在处理无法解析的错误指令。
“成功了？”莉亚喘着粗气，看着那些静止的“手”，松了口气。
话音未落，那些“手”突然开始自毁。它们相互撕扯、撞击，瞬间化为一堆废铁。但这并非结束——那些废铁在落地的瞬间，开始重新组合，形成一个个半人高的、由各种零件拼凑而成的“傀儡”。这些傀儡的胸口都镶嵌着一颗头颅，眼窝中的蓝芒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是‘嗔怒形态’！”灵枢的声音带着绝望，“干扰触发了它们的自毁程序，但同时也激活了备用协议！它们现在的攻击模式……是无差别清除！”
傀儡们同时抬起手臂，无数道金色的光束从它们的指尖射出，如同暴雨般砸向光罩。原本就濒临破碎的光罩瞬间瓦解，韩立迅速将莉亚护在身后，祭出一面更大的符文盾。
光束撞在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韩立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传来，胸口一阵发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左臂的灰斑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像是在欢呼般涌向那些金色光束，所过之处，光束竟诡异地湮灭了。
“它们的攻击……对灰斑有效！”莉亚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韩立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那些灰斑在吞噬光束的同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己经接近他的心脏部位。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正在侵蚀自己的经脉，与体内的灵力产生激烈的冲突。
“不能再让它们攻击了。”他猛地收起符文盾，双手快速结印，“灵枢，定位傀儡群的能量节点！”
“在最前方那个傀儡的胸口！”
韩立双脚在地面上一踏，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最前方的傀儡冲去。那些金色光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却在靠近灰斑的地方纷纷湮灭。他避开傀儡挥舞的手臂，在靠近的瞬间，将全身灵力灌注于右拳，狠狠砸向傀儡胸口的头颅。
“咔嚓”一声脆响，头颅被砸得粉碎。诡异的是，里面流出的不是线路板，而是一团暗红色的雾气，与掘骨者哨站的锈雾一模一样！
那团雾气刚一出现，就被韩立手臂上的灰斑吸了过去，像找到了归宿般融入其中。灰斑瞬间暴涨，蔓延到了他的脖颈，但同时，所有的傀儡都像断了电般瘫倒在地，眼窝中的红光彻底熄灭。
韩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中带着黑色的颗粒。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那些灰斑像是饿极了的野兽，在疯狂吞噬他的生机。
“你怎么样？”莉亚赶紧跑过来，从医疗包里掏出一支营养剂递给他。
韩立接过营养剂，却没有立刻使用。他看着那些瘫倒的傀儡，突然注意到它们的关节处，有一些极其细微的、不属于机械结构的生物组织残留。这些组织呈现出灰黑色，与他体内的灰斑极其相似。
“灵枢，扫描这些生物组织。”
“正在扫描……匹配度99.9%，与灵熵编码完全一致。”灵枢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些业火傀儡……是用被灵熵污染的生物组织驱动的！”
韩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傀儡的逻辑链路如此奇怪，为什么它们的攻击会被灰斑吞噬——它们根本就是万识之网用“灵熵”制造的武器，是用毒药来攻毒的疯狂之举。
“轮回塔……”他抬头望向远处那座螺旋状的巨塔，“那里一定有更大的秘密。”
就在这时，轮回塔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塔顶的黑色旋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周围的金色光带变得极其明亮，甚至盖过了远处菩提芯的光芒。地面上那些原本静止的纹路突然亮起，形成一条通往轮回塔的金色道路。
“它们……在邀请我们进去？”莉亚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韩立却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那条金色道路上弥漫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像是一张铺好的餐桌，而他们就是被邀请的“食物”。
“不是邀请。”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刃，左臂的灰斑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是诱饵。”
下集预告：轮回塔内藏玄机，灵熵佛骨现真容。
(http://www.220book.com/book/632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