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舱的推进器在虚空中炸开最后一簇幽蓝火花时，韩立的指节正抵着控制台边缘，指缝渗出的血珠在金属表面凝成暗红的痂。他望着舷窗外翻涌的锈蚀尘雾逐渐退去，喉结动了动——那片曾让他们拼尽全力突破的尘雾，此刻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灰绸，正随着飞船的下沉缓缓翻卷，露出下方更骇人的景象。
"坐标锁定。"莉亚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她面前的全息屏上，代表佛国遗骸的三维模型正在重组。那些断裂的金属山脉、半融化的佛塔、与锈蚀管线纠缠的青铜巨手，此刻在数据重构下显露出令人窒息的尺度：最远处一座倾斜的青铜佛塔，高度足有十万公里，塔身上的浮雕佛像半是机械齿轮，半是石质肌肤，佛眼的窟窿里嵌着还在流淌锈水的晶簇。
"重力异常。"韩立突然开口，左手按在胸口。那里的熵衡剑鞘仍在渗出暗锈，每一道锈痕都像有生命的藤蔓，正顺着他的衣料往手臂攀爬。他掀开护腕，露出小臂上蜿蜒的灰黑色纹路——那是三天前被熵衡剑反噬留下的"锈印"，此刻正随着飞船接近佛国遗骸微微发烫，"这地方的引力场...像被人用巨手揉过。"
"注意十二点钟方向。"灵枢的虚影在主驾驶位上方浮现，她的轮廓比三天前更淡了，断臂处的接口泛着不祥的紫芒，"能量读数...不对。"她的声音突然卡顿，数据流在她眼底乱成一团，"有...有东西在扫描我们。"
警报声骤然炸响。
韩立的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青竹蜂云剑"上——尽管这柄伴他千年的本命法宝，在面对灵熵侵蚀时也显得力不从心。但此刻，警报声里混杂着某种更尖锐的震颤，像是千万根生锈的钢针同时刮擦金属。
"不是能量武器。"莉亚调出舷外监控，画面里，一群形似青铜飞蛾的机械生物正从佛国遗骸的断壁残垣中涌出。它们的翅膀是叠层甲片，每片甲叶上都刻着褪色的佛经梵文；触须末端膨大成球形，里面流转着浑浊的锈色光芒，"看这个热信号...它们没有实体核心？"
第一只飞蛾撞上了应急舱的防护罩。
"咔——"
防护罩表面泛起蛛网裂纹的同时，韩立看见那飞蛾的触须球突然炸开，无数细如发丝的锈色丝线激射而出。这些丝线没有穿透护罩，却在接触的瞬间"生根"，沿着护罩的能量纹路疯狂蔓延，所过之处，原本稳定的蓝色力场竟变成了暗红的锈色。
"是'锈蚀寄生'！"莉亚猛拍控制台，"它们在把我们的护盾转化成锈蚀节点！"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试图启动护盾的自净程序，但屏幕上的进度条刚爬到5%就卡住了，"灵枢！能解析它们的寄生协议吗？"
"解析中...干扰太强..."灵枢的虚影开始闪烁，"这些锈蚀丝线...携带数据片段。是...是'涅槃日志'？"她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瞬，"佛国核心在自毁前，把这些寄生虫投放到了所有锈蚀区。它们不是武器...是'播种机'。"
第二波飞蛾袭来时，应急舱的防护罩终于撑不住了。
"轰！"
整艘飞船剧烈震颤，左舷引擎舱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啸。韩立被甩向舱壁，后背重重撞在凸起的管道上，喉间泛起腥甜。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借着应急灯的红光看向破损处——透过被撕开的裂缝，能看到外面漂浮的锈色丝线正像活物般扭动，有几根甚至穿透了舱壁的缝隙，钻进了飞船内部。
"它们进来了！"莉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手边的空气突然凝结出几缕锈丝，正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韩立！我的防护手套..."
"别碰！"韩立反手抽出青竹蜂云剑，剑身刚出鞘就发出哀鸣。暗金色的剑脊上，原本流转的灵光被锈色覆盖了大半，此刻与舱内的锈丝接触，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这是灵熵的变种...它们在吞噬秩序能量。"
最危险的时刻往往伴随着最荒诞的冷静。韩立盯着那些在空气中游走的锈丝，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碎星回廊，他用熵衡剑解析锈蚀尘雾时的场景——那些尘雾里的"结构单元"，此刻正以更狰狞的形态出现在眼前。
"莉亚，关掉所有非必要光源。"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灵枢，把飞船的电磁频段调到佛国遗骸的'背景辐射'频率。"
"你在赌什么？"莉亚的手指悬在操作台上，"如果频率不匹配..."
"匹配。"韩立扯下左臂的袖口，露出小臂上那道发烫的锈印，"灵枢说过，佛国的'菩提芯'与禁忌熔炉有同源性。这些锈丝...它们怕'净熵'。"他将手掌按在控制台上，锈印与金属接触的瞬间，整艘飞船的灯光突然变成了柔和的金色——那是掌天瓶的气息，正从他体内渗出，与飞船的能源系统产生共鸣。
锈丝的动作顿住了。
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暗红色丝线，在接触到金色光晕的刹那，竟像被火烤化的蜡，开始蜷曲、断裂。舱壁上的裂缝里，几缕没来得及缩回的锈丝发出尖啸，转眼间化为了飞灰。
"有效！"莉亚的眼睛亮了，"它们的数据结构里有'净熵排斥'的指令！"她快速敲击键盘，"但我撑不了多久...掌天瓶的气息太弱了，锈丝正在适应！"
韩立的额头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掌天瓶的"净熵"本就是消耗本源的力量，此刻强行输出，相当于在透支他的道基。更糟糕的是，左臂的锈印己经蔓延到了肘弯，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被注入了液态的锈。
"看下面！"灵枢突然指向舷窗外。
韩立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在佛国遗骸的中心区域，那座倾斜的青铜佛塔顶端，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菩提子。它通体灰白，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散发出与掌天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死寂的纯净"，仿佛所有生机都被抽干，只余下最本源的法则碎片。
"是'涅槃种'。"灵枢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菩提芯的核心碎片。它在...呼唤我们。"
"呼唤？"莉亚皱眉，"还是陷阱？"
韩立没有回答。他盯着那颗菩提子，突然想起了在归墟坟场猎杀噬界蠕虫时，蠕虫核心那团疯狂复制的灵熵编码。而现在，这颗菩提子散发的气息，正是灵熵的"反面"——不是吞噬，而是"终结"。
"降落在佛塔顶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莉亚，调整引擎推力；灵枢，维持电磁屏蔽。"
"你疯了？"莉亚猛地转头，"那里的锈蚀浓度是外面的五倍！而且..."她的话戛然而止——应急舱的防护罩突然变成了血红色，舱内的锈丝又开始蠕动，"它们...它们在阻止我们靠近！"
"因为那是唯一的希望。"韩立扯下身上的绷带，蘸了蘸掌心的血，将血符拍在控制台上，"佛国的'涅槃协议'还没完全失效。如果能拿到涅槃种...或许能找到克制灵熵的方法。"
飞船开始剧烈摇晃。
韩立扶着控制台站稳，看着舷窗外的佛塔越来越近。那些锈丝己经缠上了飞船的底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能听见金属被腐蚀的"滋滋"声，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铁锈味，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骼正在被锈蚀——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颗灰白的菩提子上。
"十米...五米..."
当应急舱终于触碰到佛塔表面的瞬间，韩立的瞳孔骤然收缩。
佛塔的顶部并非他想象中的光滑金属，而是一片由无数细小齿轮组成的"皮肤"。每个齿轮都刻着褪色的佛经，齿轮间的缝隙里塞满了暗红色的锈渣，随着飞船的降落，那些锈渣正簌簌落下，在半空中凝结成"欢迎"二字。
"是...是问候？"莉亚的声音发颤。
韩立没有回答。他握紧青竹蜂云剑，剑身上的锈色己经蔓延到了剑镡。当他推开舱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锈蚀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但他还是迈出了脚步，靴底踩在齿轮上，发出"咔嗒"的脆响。
"韩立！"莉亚在舱内大喊，"你的锈印！"
韩立低头，瞳孔微缩。他左臂的锈印己经蔓延到了肩膀，皮肤下的血管完全变成了青黑色，甚至连眼白都泛起了锈色。但他反而笑了——因为在那颗菩提子的下方，他看到了更重要的东西：一排由青铜铸造的台阶，台阶上刻着完整的"净熵咒文"，与他记忆中掌天瓶的法则碎片，竟有七分相似。
"灵枢，记录这些咒文。"他的声音沙哑，"莉亚，准备采集菩提子的样本。"
"但你撑不住了！"莉亚的眼眶泛红。
"我撑得住。"韩立一步步走上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疯狂流逝，能感觉到锈印正在啃噬他的神魂，但他更清楚——如果今天拿不到涅槃种，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对抗灵熵的方法。
当他走到台阶尽头的平台时，那颗菩提子突然悬浮起来，缓缓向他飘来。韩立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菩提子的瞬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佛国"万识之网"最后时刻的记忆。
菩提芯在自毁前，将核心碎片注入了这颗涅槃种，为的是等待一个"能承载净熵"的人。而这个人，必须同时拥有仙道的本源、修真的坚韧，以及...凡人的慈悲。
"原来如此。"韩立轻声说。
菩提子融入他掌心的瞬间，整座佛塔开始震动。那些缠绕在飞船上的锈丝纷纷断裂，舱内的锈印也开始消退。韩立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不是简单的补充，而是"净化"，那些侵入他神魂的锈蚀，正在被菩提子的力量一点点剥离。
"韩立！快回来！"莉亚的喊声带着惊喜，"飞船的锈蚀程度下降了！灵枢说...她在你的气息里检测到了'净熵佛光'！"
韩立转身，看向舷窗外。此时的锈蚀尘雾己经退去了大半，露出的佛国遗骸在晨光中泛着金属的冷光。而在他的掌心，那颗涅槃种正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与掌天瓶的青芒交相辉映，竟形成了一道微型的"净熵领域"。
"准备返航。"他的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松，"我们有救了。"
但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到了佛塔基座的一处凹陷。那里刻着一行小字，是用仙界古篆写成的：
"涅槃非终，锈蚀长存。"
韩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望着手中的涅槃种，又看了看远处翻涌的锈蚀尘雾，突然意识到——他们或许找到了对抗灵熵的钥匙，但这场与"终焉之影"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下集预告：菩提暗涌，锈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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