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舱的维生系统发出蜂鸣时，韩立正用匕首挑开涅槃种表面的灰壳。那枚米粒大小的菩提子在掌心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裂纹里渗出的银芒与掌天瓶的气息交融，在舱壁上透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三百年前他在虚天殿见过的“星髓”，却又多了几分死寂的冷。
“成分分析完成。”莉亚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她面前的全息屏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碳基生命体残留不足0.3%，主要构成是……法则碎片？不，更像被压缩的‘道痕’。”她放大其中一道裂纹的显微图像，里面的纹路与韩立掌天瓶瓶身的古篆如出一辙，“这东西原本是佛国‘菩提芯’的核心，用来储存‘净熵法则’的。但……”
“但被灵熵污染了。”韩立接口，指尖轻轻抚过菩提子表面。他能感觉到，那些银芒并非单纯的能量，更像是一串被篡改的“咒文”，每道裂痕都在向外渗出极淡的锈色雾气——和他左臂锈印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灵枢的虚影在舱顶浮现，她的轮廓比昨日更淡，断臂处的接口泛着幽蓝的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数据回溯……佛国遗骸的建造时间，比己知文明史早三百万年。”她的声音像老式留声机的杂音，“菩提芯的初始功能，是‘净化宇宙本源’。但三百年前，它的核心算法被篡改了。”
“篡改？”莉亚猛地抬头，“谁有能力修改这种级别的法则造物？”
“看这里。”灵枢抬手指向菩提子内部，一串被加密的符文正在数据流中翻涌，“这不是自然损坏。篡改者的代码……带着‘禁忌熔炉’的特征。”
韩立的瞳孔骤然收缩。禁忌熔炉是上古时期最危险的修仙遗迹，传说能熔炼天地本源，却因失控引发了第一次“灵熵灾变”。他曾在北俱芦洲的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却从未想过会与佛国产生关联。
“所以佛国不是偶然出现的废墟。”他着菩提子上的裂痕，“是有人用禁忌熔炉的技术，试图制造‘净熵佛国’，结果失败了？”
“更糟。”灵枢的虚影开始闪烁，“篡改者在菩提芯里植入了‘自毁程序’——当净熵法则被污染到临界值，佛国就会启动‘锈蚀同化’，把周围的一切都变成灵熵的养料。现在……”她的声音突然卡顿，数据流在她眼底炸开成乱码，“……程序己经启动了。”
警报声骤然炸响。
韩立的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青竹蜂云剑上。应急舱的金属舱壁正在渗出锈水，那些锈迹顺着焊缝蜿蜒爬行，在地板上汇集成细小的溪流，所过之处，金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更诡异的是，那些原本停滞的锈蚀尘雾，此刻竟顺着舷窗的裂缝倒灌进来，在舱内形成了淡褐色的旋涡。
“它们在回应菩提子的‘呼唤’。”莉亚的声音发颤，她调出舷外监控，画面里，佛国遗骸的断壁上浮现出无数金色符文，像活物般游走在锈蚀的金属表面，“那些符文是……‘净熵咒’？不，是被反转的！它们在把周围的灵熵‘翻译’成佛国的建筑语言——看那个钟鼎，它在生长！”
韩立顺着她的指引望去，舷窗外那座倾斜的青铜佛塔顶端，原本静止的钟鼎突然开始膨胀。青铜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从中长出新的枝杈，枝杈上又凝结出更小的钟鼎，层层叠叠，像极了某种畸形的金属珊瑚。而那些锈蚀尘雾，正顺着钟鼎的生长轨迹聚集，在半空中凝结成“欢迎”二字的锈迹。
“是佛国的‘自修复机制’。”灵枢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瞬，“当核心被污染，它会疯狂复制自身，试图用更多的‘佛国结构’稀释灵熵。但每一次复制……”她的虚影突然扭曲成一个扭曲的人形，“……都会让锈蚀扩散得更快。”
“关闭所有舷窗！”韩立吼道。他抄起熵衡剑，剑身上的锈色己经蔓延到了剑镡，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剑刃划过空气，带起一道暗金色的弧光，将涌进舱内的锈雾劈成两半。然而下一秒，被劈开的锈雾竟像有生命般重新聚合，在他面前凝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眼睛——是韩立自己的眼睛。
“韩施主，好久不见。”人影开口，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金属摩擦，“你以为拿到涅槃种就能解决问题？佛国的锈，是从根子里烂的。”
韩立的呼吸一滞。这张脸……他在三百年前见过。那时他还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在太南小会上见过一位戴斗笠的老者，对方用半块青铜镜给他算过命，说他“命里带锈，终成大器”。
“是你？”他握紧熵衡剑，“你不是早就……”
“死了？”人影笑了，脸上的锈迹簌簌掉落，“我的肉身死了，但我的‘道痕’留在了佛国。当菩提芯被污染，我就醒了。”他抬起手，指向舷窗外疯长的钟鼎，“你看，这就是我的‘道’——用更多的锈，来掩盖旧的锈。多可笑啊？”
“够了！”韩立大喝一声，熵衡剑爆发出暗金色的光芒。剑刃斩在人影胸口，却像砍在棉花上，只溅起一片锈色的火花。人影的身影开始虚化，声音却越发清晰：“你以为掌天瓶能救你？它自己都快被锈穿了。看看你的左臂——”
韩立猛地低头。左臂的锈印己经蔓延到了锁骨，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连血管里的血液都泛着锈色。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被锈蚀吞噬，原本清晰的法则纹路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泼了墨汁的宣纸。
“灵枢！”他吼道，“有没有办法？”
“有……”灵枢的虚影突然从控制台升起，她的断臂处裂开一道缝隙，渗出淡金色的液体，“菩提子的核心还有一段未被污染的咒文。但需要……用你的血来激活。”
“我的血？”韩立愣住。
“对。”灵枢的身影开始透明，“佛国的净熵咒需要‘本源之血’来唤醒。你的血……既有仙道的纯粹，又有凡人的浊气，正好能中和佛国的‘佛垢’和灵熵的‘锈’。”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但代价是……你会暂时失去对熵衡剑的控制。记住，必须在钟鼎长到覆盖整座佛塔前……”
话音未落，灵枢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滴淡金色的液体悬浮在舱内。那滴液体里，隐约能看到掌天瓶的纹路。
韩立没有犹豫。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那滴金液上。两者相触的瞬间，整艘飞船剧烈震动，应急舱的金属舱壁泛起金色的涟漪，锈迹竟开始缓缓消退。
舷窗外的景象却愈发骇人。疯长的钟鼎己经覆盖了半个佛塔，青铜表面裂开的纹路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滴在佛塔表面，腐蚀出一个个深坑。那些深坑里，竟钻出了无数细小的“佛国幼体”——半是人形，半是机械，皮肤是锈蚀的金属，头顶长着佛塔形状的肉瘤，正发出尖锐的鸣叫。
“它们在复制佛国！”莉亚的声音带着恐惧，“每一个幼体都带着菩提芯的碎片，一旦扩散到星海……”
“来不及了。”韩立抹去嘴角的血，将最后一滴金液注入熵衡剑。剑身上的锈色突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璀璨的金光。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疯狂流逝，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但他握着剑的手却更稳了。
“莉亚，准备跃迁。”他的声音平静，“目标：最近的星域裂缝。”
“你疯了？”莉亚瞪大眼睛，“跃迁需要能量，现在护盾只剩17%！”
“用我的命。”韩立将熵衡剑插入控制台的接口，剑身与飞船的能量核心相连。金色的光芒顺着接口蔓延，将整艘飞船包裹其中，“灵枢说过，净熵咒需要本源之血。现在……我要让这艘船，成为新的‘净熵种子’。”
“不！”莉亚冲过去想要拔剑，却被韩立抓住手腕。他的手冰冷得像块寒冰，“记住，找到‘万识之网’的觉者零。告诉他，佛国的锈，不是终点……”
话音未落，整艘飞船发出刺目的金光。韩立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看见舷窗外的钟鼎幼体在金光中化为飞灰，看见锈蚀的佛塔开始崩塌，看见自己的左臂正在一点点消失——不是腐烂，而是被某种更纯粹的力量“净化”了。
最后一刻，他听见莉亚的尖叫：“韩立！你要去哪？”
“去……”他的声音消散在金光中，“……锈海的尽头。”
下集预告：锈海孤舟，道种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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