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打开的瞬间，赵峰几乎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门口，两个持枪的士兵将他拦下。
没有一句废话，冰冷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摸索。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个口袋都被翻开。
公文包被打开，笔记本被一页页快速翻过。
最后，一个士兵拿起了他的相机。
“这是什么？”
“相机。记者吃饭的家伙。”赵峰脸上挂着最无害的笑容。
士兵将相机翻来覆去地检查，甚至打开了后盖，让里面未曝光的胶卷彻底报废。
赵峰的心在滴血。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谦卑的、略带心疼的笑容。
“这位太君，里面还有胶卷……”
士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相机扔回他怀里。
“进去。”
穿过那道铁门，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穿着笔挺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站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
他脸上带着学者般的温和笑容，正朝他走来。
佐藤健司。
这个地狱的二号刽子手，亲自来迎接他了。
“赵记者，让你久等了。”佐藤健主动态伸出手。
赵峰连忙上前，双手握住。
“不敢！佐藤科长亲自迎接，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佐藤的手很干净，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就是这双手，刚刚可能还在解剖一个活人。
“你的文章，我看了。写得很好。”佐藤松开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午餐前，我带你随便走走，看看我们为了满洲的卫生防疫事业，做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开始了。
佐藤带着他，参观了办公区、后勤仓库，甚至走到一个挂着“水质净化研究室”牌子的建筑外。
“你看，赵记者。”佐藤指着那些排列整齐的楼房，
“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确保满洲地区数十万帝国军民，能喝上干净的水，远离瘟疫的威胁。
这是一项神圣而伟大的事业。”
“是！是！太伟大了！”赵峰拿出演技，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
“佐藤科长，那边的建筑是做什么的？看上去戒备很森严。”
他指着远处一个被铁丝网包围的独立建筑。
佐藤的笑容不变。
“那里存放着一些危险的菌株样本。为了安全，必须严格管理。”
菌株样本？
不，那里是鼠疫和霍乱的活体培养皿。
赵峰的笔尖，在笔记本上不动声色地画下了那个建筑的相对位置。
午餐在军官食堂的小包间里。
两份简单的定食，一瓶清酒。
环境干净得像手术室。
佐藤为他倒了一杯酒。
“赵记者，你以前是协和医学院的学生？”
来了。
真正的试探，从这里开始。
“是的，科长。
可惜我天资愚钝，没能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只能拿起笔，记录像您这样的伟大人物。”
赵峰端起酒杯，姿态放得极低。
两人碰杯。
清酒入喉，不辣，却冷得像冰。
佐藤放下酒杯，状似无意地提起。
“你对森健太君的印象，如何？”
来了！
这才是今天这顿饭的主菜！
赵峰的大脑飞速运转。
说他好？等于承认自己和森健太有共鸣，找死。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之我在1939当战地记者！
说他坏？太刻意，同样会引起怀疑。
他必须给出一个，让佐藤满意，又能摘清自己的答案。
赵峰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与“惋惜”交织的复杂神情。
“森军医……他是个理想主义者。纯粹得像一张白纸。”
他先是给出正面评价，然后话锋一转。
“只是……”
“只是什么？”佐藤追问。
“只是我个人感觉，森军医似乎……有些过于多愁善感了。
他的内心，太柔软了。”赵峰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
“像我们所从事的这种‘伟大事业’，有时候，过度的悲悯，反而是一种阻碍。”
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佐藤，眼神里充满了谄媚的“敬佩”。
“就不像佐藤科长您。意志坚定，目标明确。
为了帝国的大业，绝不会被无谓的情感所动摇。
这才是成大事者真正的风范！”
这一记马屁，又狠又准。
它既解释了森健太为何会因为一篇报道而精神失常——因为他“多愁善感”。
又将佐藤捧到了一个“意志坚定”的“成大事者”的高度上。
更重要的是，他赵峰，一个卑微的中国记者，通过这番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崇拜强者，理解并认同为了“大业”可以抛弃“无谓情感”的逻辑。
他和佐藤，才是一路人。
佐藤健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但他端起酒杯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赵峰，看了足足有三秒。
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试图剖开赵峰的伪装。
赵峰心脏狂跳，但后背挺得笔首，坦然地与他对视。
赌局己经开盘，他押上了自己的命。现在，就看庄家信不信了。
“呵呵。”佐藤突然笑了。
这一次，他的笑声里，多了一丝真实的东西。
“赵记者，你是个聪明人。”他一饮而尽杯中酒，
“比那个活在象牙塔里的森君，要通透得多。”
怀疑，减轻了一分。
但赵峰知道，考验还没结束。
午餐快结束时，佐藤用餐巾擦了擦嘴。
“赵记者，你的观察力很敏锐。
我们所做的工作，确实需要钢铁般的意志。”
他站起身。
“既然你如此理解我们事业的伟大，我很乐意，带你去参观一个……能真正体现我们工作价值的地方。”
佐藤脸上，又挂上了那种温和的，学者般的笑容。
“一个，特殊的实验室。”
赵峰感觉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冲上了头顶。
终极试探。
地狱的最后一扇门，正在向他敞开。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狂喜和好奇的表情，猛地站了起来。
“荣幸之至！”
佐藤带着赵峰，走出了食堂。
他们没有走向办公区，而是拐向了基地的更深处。
这里的空气，腐烂和消毒水的气味更加浓郁。
西周的警卫，明显多了起来。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栋建筑前。
一栋三层高的灰色水泥建筑，没有任何标识。
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木板，从外面死死钉住。
赵峰知道。
这栋楼的另一个名字，叫“七号楼”。
里面关押的，就是那些被称作“马路大”的，活生生的“实验材料”。
佐藤健司指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对赵峰微微一笑。
“请吧，赵记者。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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