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无边无际的雪。
赵峰一脚深，一脚浅，拖着那条几乎己经失去知觉的左腿，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跋涉。
身后，平房基地的方向，枪声和犬吠声己经被风雪吞没，但那声音仿佛刻在了他的耳膜上，挥之不去。
冷。
他妈的，真冷。
零下三十度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刮过他脸上每一寸的皮肤。
他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衫，早就被汗水、血水和污秽浸透，此刻己经冻成了硬邦邦的铠甲，每一次移动，都在摩擦他快要失去温度的身体。
“操……”
一口白气从他嘴里喷出，瞬间消散在黑暗里。
不行了。
失血和严寒，像两条毒蛇，正在疯狂地吞噬他最后的体温和意志。
眼前的雪地开始旋转、扭曲。
轰！
前世被炮弹炸得西分五裂的画面，猛地冲进他的脑海。
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此刻腿上的伤痛，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他又看到了。
七号楼里，那个被活活开膛破肚的同胞，那双到死都没能闭上的眼睛。
那个被注射了“PX-3”霍乱菌株，全身变成青紫色的身体。
还有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国骂。
“操-你-妈！小-日-本！”
幻觉。
全是幻觉。
但这些幻觉，比眼前的暴风雪更致命。它们在抽干他的灵魂。
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眼皮重得像挂了两块铁。
睡吧。
睡一觉就好了。
睡着了，就不冷了，也不疼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脑子里蛊惑着。
去你妈的！
赵峰在心里狠狠地咆哮。
他知道，在这片雪地里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那把在垃圾房里顺手捡到的、用来解剖动物的匕首。
匕首己经冻得像一块冰。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力气，将匕首的尖端，狠狠划过自己的左手手掌！
刺啦！
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在死寂的雪夜里，清晰可闻。
剧痛！
一股钻心的、野蛮的剧痛，瞬间从手掌传遍全身，像一道电流，狠狠地击中了他混沌的大脑！
睡意，被这股疼痛，暂时驱散了。
赵峰看着手掌上涌出的、温热的鲜血，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笑得像个疯子。
活着。
老子还活着！
与此同时。
平房基地，佐藤健司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坟墓。
一个少尉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饭桶！一群饭桶！”
佐藤健司将一个滚烫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一个奸细！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从七号楼跑了！
还炸开了一道围墙！你们是猪吗？！”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金丝眼镜也遮不住那嗜血的光。
“科长……暴风雪太大了，军犬的气味追踪也被中断了……”
“我不想听借口！”佐藤健司一脚踹翻了椅子，
“立刻通知哈尔滨的宪兵队！
全城戒严！把这个人的画像，贴满每一条街道！”
他指着桌上一张从报社档案里翻出来的，赵峰的照片。
“就算把哈尔滨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只老鼠给我揪出来！”
“我要活的！”
雪地里，赵峰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他凭着最后一点记忆，在雪地里摸索。
来之前，他研究过地图。这附近，应该有一个猎人冬天用来临时落脚的地窖。
在哪儿？
到底在哪儿？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雪地里。
他挣扎着回头看。
是一截被积雪覆盖的、腐朽的木头。
是地窖的入口！
找到了！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赵峰用冻僵的双手，像狗一样，疯狂地刨着地上的积雪。
指甲被磨破了，混着血和雪，他毫不在意。
终于，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色洞口，出现在他面前。
他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木板盖重新拉上。
世界，瞬间安静了。
地窖里，伸手不见五指，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但这里，没有风。
赵峰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地喘着气。
他摸出身上那个简易急救包，里面只有一点棉花、一小瓶碘酒和一卷绷带。
他脱下裤子。
左小腿上，一个狰狞的弹孔，血肉模糊。伤口周围的皮肉，己经被冻成了青黑色。
必须把弹头取出来。
否则，这条腿就废了。
赵峰看了看手里的匕首，又看了看自己的腿。
没有麻药。
他撕下一块破布，死死塞进嘴里，用牙咬住。
然后，他将匕首的尖端，对准伤口，眼睛一闭，狠狠地捅了进去！
“唔——！”
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剧痛，像爆炸的炸弹，在他身体里肆虐。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全身。
他感觉到刀尖在自己的肌肉里搅动，寻找那颗该死的子弹。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就在这时。
地窖的顶上，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个。
还有军犬的狂吠！
“汪！汪汪！”
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他的头顶！
赵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屏住呼吸，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握紧了那把还插在自己腿里的匕首。
只要他们敢下来。
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八嘎！这鬼天气！”
“什么都看不见！狗也没用了！”
“回去吧！这么大的雪，那家伙肯定冻死在哪个山沟里了！”
一阵日语的咒骂声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危机，解除了。
赵峰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在地。
他终于用匕首，撬出了那颗变形的弹头。
当他用碘酒清洗伤口时，那种灼烧般的疼痛，几乎让他再次昏厥过去。
包扎完伤口，他蜷缩在地窖的角落里，像一头受伤的孤狼。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慰藉。
饥饿和寒冷，开始像蚂蚁一样，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知道，最大的敌人，己经从佐藤健司，变成了这片残酷的、无边无际的雪原。
必须在天亮前，赶到下一个接应点。
否则，就算不被日本人抓到，也会冻死，或者饿死在这里。
赵峰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他用命换来的东西——一个从佐藤办公室顺出来的，记录着实验数据的微型胶卷。
他必须活着把这东西送出去。
作者“爱吃魚的猫”推荐阅读《重生之我在1939当战地记者！》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35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