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暗涌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如同流动的金粉。知夏在厨房准备早餐，哼着儿时的歌谣，心情如同窗外明媚的天气。
昨夜那个带着茶香的吻，依然萦绕在唇间。
“这么高兴？”陆子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倚门而立，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知夏转身，递给他一杯刚泡的茶，“尝尝，我调整了冲泡时间。”
陆子谦接过品了一口，眼神微亮，“水温八十五度，浸泡时间两分半——比标准做法更能激发‘归途’的花香。”
“还记得我们以前玩的‘盲品游戏’？”知夏笑问。
“怎么可能忘记。”陆子谦放下茶杯，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丝巾，“来一局？”
知夏会意地闭上眼睛，任由他用丝巾蒙住自己的眼睛。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她能听见他倒水的声音，闻到不同茶叶的香气，感受到他靠近时的体温。
“第一种。”茶杯轻触她的下唇。
茶汤入口，知夏细细品味，“龙井，明前特级，但不是我们茶研所的——是梅家坞的。”
陆子谦轻笑，“正确。第二种。”
这次的味道让知夏顿了顿，“普洱，熟茶，至少十年陈...有点特别，带着罕见的药香。”
丝巾被轻轻取下，陆子谦眼中满是赞赏，“这是茶研所地窖里找到的老茶，应该是林叔叔早年收藏的。”
桌上摆着五六种茶样，知夏全部准确辨出产地和年份。这是他们年少时常玩的游戏，没想到默契依旧。
“到你了。”知夏拿起丝巾，陆子谦顺从地闭眼。
然而游戏刚开始，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陈伯站在门外，脸色焦急。
“大小姐，子谦，出事了！”
两人立即赶往茶研所。车间里，几名工人正围着一批茶叶议论纷纷，见他们到来，自动让出一条路。
“这批‘归途’全都发酵过度了！”负责发酵的老师傅几乎要哭出来，“明明按照标准流程操作的，不知怎么就...”
知夏抓起一把茶叶细看，又闻了闻，眉头紧锁，“确实过度了，这批茶算是废了。”
陆子谦冷静地问：“昨晚谁值的夜？”
一个年轻工人怯生生地举手，“是我，但我绝对严格按照要求控制温湿度！”他指向记录本，“每半小时记录一次，数据都正常。”
知夏查看记录，确实一切正常。她走到温控设备前仔细检查，突然发现一丝异样——湿度传感器的接口有细微的松动痕迹。
“这不是意外。”她沉声道。
陆子谦立即召集所有员工开会。经过排查，最终锁定问题出在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监控显示，那段时间电源曾短暂中断，而备用发电机却莫名延迟启动十分钟。
“十分钟足够让发酵环境失衡了。”陆子谦面色凝重，“电源为什么中断？”
负责电力的小马低下头，“跳闸了...我检查过，好像是线路老化。”
但知夏注意到他说话时不敢首视陆子谦的眼睛。
会后，她私下找到小马。在她温和而坚持的询问下，年轻人终于崩溃，“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说只是个小恶作剧...我不知道会造成这么大损失！”
“谁指使的？”知夏心下一沉。
小马摇头，“不认识，通过电话联系的，声音经过处理。他们...他们知道我母亲生病急需用钱...”
知夏安抚好小马，将情况告诉陆子谦。两人意识到，茶研所的危机远不止财务问题这么简单。
“有人在暗中阻挠。”陆子谦得出结论，“而且很了解我们的操作流程。”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小问题不断出现：订单被莫名取消，供应商突然要求预付款，甚至有人在网上散布茶研所即将倒闭的谣言。
每解决一个问题，就有新的出现。陆子谦忙得几乎不眠不休，知夏则一边协助处理危机，一边继续推进她的改革计划。
这天下午，知夏正在整理老客户资料，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苏雨薇，她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
“雨薇现在是有名的美食博主了。”陆子谦看过名单后说，“粉丝数百万，主打精致生活。”
知夏眼前一亮，“或许可以请她帮忙推广？”
陆子谦却面露难色，“恐怕不容易...她和我之间有些过节。”
在知夏的追问下，陆子谦才道出原委：原来苏雨薇大学时曾向他表白，被他拒绝后关系尴尬。后来沈薇薇得知此事，还故意在生意上为难过苏雨薇。
“沈薇薇为什么这么做？”知夏不解。
陆子谦苦笑，“她觉得雨薇对我还有想法。”
知夏思考片刻，“让我试试联系她。毕竟曾经是朋友，或许能给个面子。”
然而，当知夏好不容易通过中间人联系上苏雨薇时，对方的回应却十分冷淡：“茶研所的事我不想掺和，特别是跟陆子谦有关的。”
挂断电话，知夏不禁疑惑：仅仅是表白被拒，会让人记恨这么多年吗？
她决定深入调查。在翻找高中旧物时，意外发现了一本毕业纪念册。苏雨薇的留言页上，写着一句当时看来平常如今却觉蹊跷的话：
“永远感谢你在我最难过时的陪伴，那件事是我们的秘密哦~”
什么秘密？知夏完全不记得有过什么特别的“秘密”。
她打电话给几个老同学旁敲侧击，终于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毕业那年，苏雨薇家中曾遭遇重大变故，但她从未具体说明是什么事。
“那段时间你请假去了外婆家，所以可能不知道。”朋友说，“后来雨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特别是对陆子谦的态度很奇怪。”
疑团越来越大。当晚，知夏忍不住问陆子谦：“毕业那年，苏雨薇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知情吗？”
陆子谦正在泡茶的手猛地一颤，热水洒了出来。这个反应让知夏确信他知道内情。
“为什么问这个？”他故作平静地问。
“只是觉得她对你的敌意不太正常。”知夏注视着他，“子谦，如果有事瞒着我，现在请告诉我。”
陆子谦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那件事我答应过永远保密的...但既然你问起了...”他深吸一口气，“毕业前两个月，苏雨薇的父亲因挪用公款被查，那笔钱其实是他为我们家垫付的货款。”
知夏震惊，“怎么回事？”
“那时我家公司遇到困难，苏叔叔私下挪用公款帮我们渡过难关。后来审计暴露，我父亲本想站出来承认，但苏叔叔坚持一人承担，说他年纪大了，坐几年牢没关系，不能毁了我父亲和公司。”陆子谦眼中满是愧疚，“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我答应过保密。”
“所以苏雨薇恨你，是因为觉得你家害了她父亲？”
陆子谦摇头，“更复杂。事后我家尽力补偿，帮苏叔叔减刑，资助雨薇上学。但她觉得这是施舍，更加怨恨。”他顿了顿，“后来她向我表白，我拒绝时说她值得更好的人，她认为我是在怜悯她。”
知夏终于明白那段恩怨的由来。同时，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苏雨薇有足够的理由报复陆子谦，那么近期茶研所的一系列问题，会不会与她有关？
她没有说出这个猜想，只是暗自决定要查个明白。
第二天，知夏以老同学身份首接拜访苏雨薇的工作室。面对不速之客，苏雨薇虽然礼貌却疏离。
“如果是为茶研所的事，恕我无能为力。”她首接堵住了知夏的开口。
知夏微笑，“只是老同学叙旧，不谈公事。”
闲聊间，知夏注意到苏雨薇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款昂贵的限量版钢笔——与沈薇薇常用的那款一模一样。这不太可能是巧合。
谈话进行到一半，苏雨薇的手机响起。瞥见来电显示，她明显紧张起来，匆匆结束通话后更是心神不宁。
知夏假装不经意地问：“听说你和沈薇薇很熟？”
苏雨薇手中的茶杯明显一晃，“谈不上熟，生意场合见过几面。”但她瞬间的慌乱没能逃过知夏的眼睛。
离开时，知夏确信苏雨薇与沈薇薇有来往，且关系不简单。
当晚，知夏将发现告诉陆子谦。他听后神色凝重，“如果她们联手，事情就复杂了。沈薇薇熟悉茶研所运作，苏雨薇擅长舆论操控...”
正说着，知夏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只有一句话：
“有些往事最好永远埋葬，否则后果自负。”
附件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十六岁的陆子谦和知夏在茶山深处的老茶树下，似乎正在埋藏什么。
知夏浑身一颤，那段被遗忘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子谦，”她声音发颤，“那年夏天，我们在老茶树下埋了什么？”
陆子谦看向电脑屏幕，脸色瞬间苍白。
窗外，夜风骤起，吹得枇杷树叶沙沙作响。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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