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钢铁履带碾过湿滑的泥地，发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巨响。
十几辆日军九七式中型坦克，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铁甲怪兽，排成一个宽大的攻击楔形，卷起漫天烟尘，向着前方那道看似单薄的中国军队阵地，缓缓碾压过去。
坦克指挥官田中少尉，半个身子探出炮塔，嘴里叼着一根香烟，脸上满是轻蔑的、即将饱餐一顿的笑容。
“都看清楚了，前面的就是支那军的王牌，方淮师。”他的声音通过喉部送话器，在坦克内部嘈杂的轰鸣中响起，带着一股戏谑。
“可他们的阵地，连一根反坦克桩都看不见。”炮手在下面回应，语气同样轻松。
“他们拿什么来挡住我们？用身体吗？”驾驶员哈哈大笑。
田中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瞬间被寒风吹散。
“命令各车，保持队形，稳步推进。”
“冲垮他们，就像碾死一群蚂蚁那么简单。”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了。
支那军的血肉之躯，在帝国的钢铁洪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今天，也不会有任何例外。
阵地后方，一处半地下的指挥部里。
方淮拿着一部野战电话，听着前沿观察哨传来的、压抑着紧张的报告。
“将军！鬼子的铁王八上来了！打头的己经过了河滩！距离我们不足五百米！”
“慌什么？”方淮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水。
他面前的桌上，没有摊开地图。
那张图，早就像烙铁一样，烙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只是用手指，在桌面上一个看不见的点上，轻轻敲击着。
“命令前沿，所有轻重机枪，不许开火。”
“把鬼子放近了，放到一百米以内再打。”
电话那头的团长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将军，一百米那不是让弟兄们”
“执行命令！”方淮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告诉那些‘开罐头’的小组，都给老子把家伙事准备好。”
“让他们别心疼，这玩意儿，咱们管够。”
放下电话，方淮端起桌上那杯早就凉透了的茶水，抿了一口。
茶水苦涩，却让他愈发清醒。
前沿阵地，一处被伪装网覆盖的散兵坑里。
王二狗趴在冰冷的泥土上，心脏“怦怦”地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大地的震动，通过他的胸口，清晰地传遍全身。
那十几辆越来越近的铁王八，像一座座移动的小山，带来了巨大的、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身边的班长，一个在淞沪战场断了根手指的老兵，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
“二狗！别他娘的抖！”班长的声音，像砂纸在摩擦，“记着操练时教官怎么说的！那玩意儿就是个铁皮棺材！一捅就破！”
王二狗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一股泥土和火药混合的味道。
他怀里，抱着一根黑色的、不起眼的铁管子。
入手冰凉，却又沉甸甸的，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心安。
他想起了在靶场上，教官让他们对着报废的卡车，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看清楚！这是标尺！这是扳机！”
“不用怕！它没多大后坐力！就像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记住，你们手里的不是枪！是审判鬼子的判官笔！”
王二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那根铁管子，稳稳地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透过简陋的瞄准具，套住了最前方的那辆日军坦克。
“八十米！支那军还是没有反应！”
坦克里，田中少尉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他己经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阵地里，那些趴在泥土里、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中国士兵。
一群被吓破了胆的绵羊。
“准备开炮！”他下达了命令，“给他们来一轮”
他的话，没能说完。
“咻——！”
一声奇异的、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响起。
紧接着，整个阵地上，几十个不起眼的散兵坑里，同时亮起了一道道橘红色的火光。
几十根黑色的铁管子，像毒蛇一样，从地里探出了头。
“那那是什么？！”田中少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几十枚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弹，像一群被激怒的黄蜂，组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的弹雨，瞬间笼罩了他前方的整个坦克群。
“轰！”
王二狗瞄准的那辆坦克，正面装甲处猛地爆开一团巨大的火球。
那辆不可一世的铁甲怪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砸中，整个车体都跳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砸回地面。
炮塔被炸飞到半空中，翻滚着，落在一边，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铁锅盖。
“轰！轰！轰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一辆又一辆的九七式坦克，在冲锋的道路上，被精准地命中，变成了一具具燃烧的、冒着滚滚黑烟的钢铁棺材。
侥幸没有被第一波攻击命中的几辆坦克，驾驶员疯了一样地急刹车，有的甚至惊慌失措地试图倒车，结果和后面的坦克撞在了一起，乱成一团。
那片曾经让中国士兵绝望的钢铁洪流，在短短十几秒内，就变成了一片燃烧的地狱。
田中少尉所在的坦克，是第二波被命中的。
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一枚火箭弹，拖着火光，在他的潜望镜里，飞速放大。
然后，就是一片吞噬一切的、滚烫的黑暗。
远处，日军的后方指挥所。
联队长佐佐木少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嘴里叼着的雪茄，掉在了地上，他却毫无察觉。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望远镜里那片燃烧的、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
“那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利刺耳，“支那军他们用了什么妖术？！”
没有人能回答他。
失去了坦克的掩护，后续跟进的几百名日军步兵，像被扒光了衣服的，彻底暴露在了空旷的、没有任何遮蔽的河滩上。
他们惊恐地看着前方那片燃烧的坦克残骸，一时间进退失据。
迎接他们的，是方淮师阵地上，三百六十挺捷克式轻机枪和七十二挺马克沁重机枪，同时喷吐出的、狂风暴雨般的火舌。
指挥部里。
方淮缓缓地放下了电话。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干得不错。”他对自己说。
随即，他拿起了另一部电话，摇了摇手柄。
“给我接炮兵阵地。”
电话接通，他的声音，变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一样冰冷。
“告诉周扒皮，开胃菜吃完了。”
“该上正餐了。”
几公里外，一处被茂密树林掩盖的山坳里。
十二门崭新的75毫米山炮，炮口蒙着的油布早己被揭开，黑洞洞的炮口，像十二只凝视着死亡的眼睛。
炮兵指挥官周振邦，一个外号“周扒皮”的老炮兵，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他挥下手里的小红旗，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
“全员注意！”
“目标，敌后续步兵集群！”
“坐标，幺拐洞，两三肆！”
“三发急速射！”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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