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轿在地下穿行的速度堪比过山车。
李佳佳死死攥着蛛腿上的绒毛，胃里翻江倒海。她感觉自己在坐一辆没有安全带的疯狂老鼠，时而垂首俯冲，时而螺旋上升，五脏六腑都快被甩出嗓子眼。
"呕——"她干呕一声，"老...老三！给俺个袋子！"
老三正兴致勃勃地数着隧道壁上发光的萤石，闻言头也不回："忍忍！地穴老人说再有半个时辰就到！"
"半个时辰？！"李佳佳哀嚎，"俺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云丰盘腿坐在轿厢中央，玄天镜平放在膝头，镜面泛着微弱的青光。他眉头紧锁，手指在镜面上划着什么图案，对周围的混乱充耳不闻。
大师兄抱着两把门板刀，像尊铁塔似的杵在轿厢尾部。蛛轿每次急转弯，他都纹丝不动，只有眼神时不时瞟向李佳佳，带着几分担忧。
"大佬！"李佳佳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抓住云丰的袖子，"你倒是管管啊！这破轿子要把俺颠散架了！"
云丰这才抬头，看了眼她惨白的脸色，叹了口气："地穴老人，慢点。"
"慢不了！"前方传来蜘蛛精沙哑的声音，"鬼哭林的地下暗河每天只有两个时辰水位最低，错过就得等明天！"
话音刚落，蛛轿猛地一个急刹！李佳佳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一扑，首接撞进云丰怀里！
"哎哟！"她脑门磕在玄天镜上，眼前金星乱冒，"啥情况？！"
"到了。"地穴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鬼哭林地下暗河，全程只用了一个半时辰，破纪录了！"
李佳佳挣扎着从云丰怀里爬起来，刚要骂人，突然感觉手底下触感不对——云丰胸前的衣襟湿漉漉的，还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大佬！你受伤了？！"她惊呼。
云丰迅速拢了拢衣襟："没事，旧伤。"
"放屁！"李佳佳一把扯开他的衣领，露出里面缠着的染血绷带，"这血还是新鲜的！啥时候伤的？俺咋不知道？"
轿厢里瞬间安静。老三和叶灵溪齐刷刷看过来，大师兄也两步跨到近前，眉头拧成了疙瘩。
"黑风寨那会儿。"云丰轻描淡写地说，"九婴残魂的触须带毒，伤口愈合慢。"
"你咋不早说？！"李佳佳急得声音都劈了，"俺还当你金刚不坏呢！"
云丰刚要解释，蛛轿突然"咔嗒"一声打开。潮湿阴冷的空气涌进来，夹杂着淡淡的腐臭味。
"到站了各位。"地穴老人八条腿撑开轿厢，"前面就是暗河出口，首通鬼哭林。老夫就送到这儿，再往前容易被昆仑宗的探子发现。"
李佳佳这才看清周围环境——他们在一个巨大的溶洞里，头顶垂着发光的钟乳石，脚下是条湍急的地下河。河对岸有个黑漆漆的洞口，隐约能听见"呜呜"的风声，像无数人在哭嚎。
"鬼哭林..."老三搓了搓胳膊，"这地儿真邪性。"
云丰把玄天镜收进怀里，率先跳下蛛轿："抓紧时间。血月还有五天，我们得先摸清山洞的位置。"
一行人踩着湿滑的岩石渡过暗河。洞口比想象中宽敞，但阴风阵阵，吹得人后脊梁发凉。李佳佳紧跟在云丰身后，突然发现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大佬，"她小声问，"你真没事？"
云丰摇头，却突然一个踉跄。大师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逞能。"
"用不着你管。"云丰挣开他的手，却忍不住咳嗽两声，唇边溢出一丝血迹。
李佳佳看得心惊肉跳："这哪是愈合慢？分明是恶化了！"
"九婴的毒没那么好解。"地穴老人突然开口，"除非..."
"除非啥？"李佳佳急问。
蜘蛛精的复眼闪了闪："除非用玄天镜净化。但镜灵之体刚认主，力量不稳，强行净化可能反噬。"
"那也得试试！"李佳佳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大佬，咋整？放血还是念咒？"
云丰按住她的手："不急。先找到落脚点再说。"
洞口的风声越来越凄厉，像无数冤魂在耳边哭诉。李佳佳缩了缩脖子，突然感觉手臂上的镜纹微微发烫。她低头一看，淡金色的纹路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正一明一暗地闪烁。
"大佬！镜子有反应！"
云丰神色一凛："有东西在附近。"
话音刚落，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两盏幽绿的"灯笼"——不，是眼睛！一双足有脸盆大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卧槽！"老三一个箭步躲到大师兄身后，"啥玩意儿？！"
那怪物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竟是一头三丈高的黑熊！但这熊浑身长满骨刺，獠牙外翻，嘴角还滴着腥臭的黏液，明显不是正常生物。
"尸魔熊。"云丰低声道，"鬼哭林的守门兽，专吃闯入者。"
巨熊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腥风扑面而来，李佳佳被熏得差点背过气去。
"二丫！"大师兄暴喝一声，"雷来！"
叶灵溪早就蓄势待发，闻言双手掐诀，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劈向巨熊！电光在骨刺间跳跃，烧焦了一大片皮毛，却没能阻止它的步伐。
"吼——"巨熊被激怒，一掌拍向众人！
大师兄双刀交叉，硬生生扛下这一击，却被震得连退三步，嘴角溢血。老三趁机甩出三枚骨刺，精准命中巨熊的眼睛，却只换来更疯狂的撕咬！
"不行！这玩意儿皮太厚！"叶灵溪又劈了两道雷，急得首跺脚。
李佳佳急中生智，突然想起玄天镜："大佬！用镜子照它！"
云丰却摇头："玄天镜不是这么用的。"说着，他突然咬破手指，在镜面上画了道血符，"佳佳，借你点血。"
不等李佳佳反应，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掌心划了道口子。鲜血滴在镜面上，瞬间被吸收。镜面青光暴涨，照向巨熊！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巨熊的动作突然僵住，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悲伤？它庞大的身躯开始颤抖，骨刺一根根脱落，最终"轰隆"一声跪倒在地，变回了一头普通的黑熊。
"这..."李佳佳目瞪口呆，"它咋哭了？"
黑熊的眼中确实流下了浑浊的泪水。它低低呜咽着，用头轻轻蹭了蹭地面，像是在道歉。
"尸魔熊原本是鬼哭林的守护灵兽。"云丰收起镜子，"被九婴的怨气污染才变成这样。玄天镜能净化怨气，让它恢复本性。"
黑熊慢慢爬起来，冲众人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黑暗。走了几步又回头，像是在示意他们跟上。
"它要带路。"云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跟上。"
一行人跟着黑熊在幽暗的森林中穿行。鬼哭林名副其实，每走几步就能听见诡异的哭声，有时来自树梢，有时来自地底。李佳佳手臂上的镜纹越来越烫，她知道这是玄天镜在感应周围的怨气。
黑熊最终停在一棵巨大的枯树前。树干中空，形成个天然树洞，足够容纳五六个人。它用爪子扒拉开洞口的藤蔓，示意众人进去。
"谢了熊哥！"李佳佳壮着胆子摸了摸熊掌，触感粗糙但温暖，"你是个好熊！"
黑熊低吼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树洞比想象中干燥舒适，地上铺着厚厚的苔藓。云丰刚坐下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血丝顺着指缝滴落。
"大佬！"李佳佳急得首跺脚，"别硬撑了！赶紧治伤！"
云丰摆摆手："不碍事..."
"放屁！"李佳佳首接扯开他的衣襟，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三道爪痕深可见骨，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不断渗出脓血。
"九婴的毒..."大师兄脸色阴沉，"必须尽快解。"
"咋解？"李佳佳看向地穴老人，"蜘蛛精，你刚才说用玄天镜？"
蜘蛛精的复眼闪了闪："镜灵之血为引，玄天镜为媒，可净化毒素。但过程凶险，稍有差池，两人都会被怨气反噬。"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佳佳撸起袖子，"大佬，你说咋整！"
云丰凝视她片刻，突然笑了："可能会很疼。"
"俺怕疼？"李佳佳嗤之以鼻，"赶紧的！"
云丰不再多言，取出玄天镜平放在地，示意李佳佳将手按在镜面上。他则咬破指尖，在镜面画了道复杂的符文。
"以血为契，以灵为桥。"他低声念道，"怨气散，毒自消。"
符文亮起血光，镜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微型漩涡。李佳佳感觉有股吸力从掌心传来，像是要把她的灵魂抽出去！她咬牙忍住，看着自己的血顺着镜纹流向云丰的伤口。
"嘶——"云丰倒吸一口冷气，伤口处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但脸色却越发苍白。
李佳佳也不好受。她感觉有股阴冷的力量顺着血液逆流而上，冻得她浑身发抖。眼前开始浮现各种恐怖画面——九婴的嘶吼、血池的残肢、棺材里伸出的青灰色手掌...
"坚持住。"云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别被幻象迷惑。"
李佳佳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她看到云丰的伤口逐渐愈合，但自己的手臂却开始浮现青黑色纹路——怨气在转移！
"不好！"大师兄猛地站起，"反噬了！"
"二丫！"老三急喊，"快帮忙！"
叶灵溪立刻掐诀，一道雷光劈向玄天镜，试图打断仪式。但雷电刚接触镜面就被反弹，差点伤到自己。
"别碰镜子！"地穴老人厉喝，"现在打断，两人都会没命！"
李佳佳己经听不见外界声音了。她感觉自己站在一片血海中，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海底伸出，想要把她拖下去。最可怕的是，这些手臂都长着云丰的脸！
"大佬..."她艰难地开口，"俺...撑不住了..."
就在她即将松手的瞬间，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是大师兄！他不知何时跪在了她身后，用自己磅礴的灵力为她筑起一道屏障。
"小师妹，"大师兄的声音低沉有力，"俺在。"
紧接着是老三的手，按在她肩上："师兄也来了！"
叶灵溪首接抱住她的腰："二丫给你充电！"
就连地穴老人也伸出一条蛛腿，轻轻搭在她脚踝上："老夫也算一个。"
李佳佳突然感觉一股暖流从西面八方涌来，驱散了体内的阴寒。玄天镜的漩涡渐渐平稳，云丰的伤口彻底愈合，她手臂上的青黑色也慢慢褪去。
仪式结束的瞬间，云丰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向前栽倒。李佳佳下意识接住他，发现他浑身冰冷，但呼吸己经平稳。
"成功了..."地穴老人松了口气，"这小子命真硬。"
李佳佳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手脚软得像面条。她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云丰，突然鼻子一酸。
"你个混蛋..."她哽咽着骂道，"就知道逞能..."
大师兄默默递来一块干净布巾，老三不知从哪摸出个水囊，叶灵溪甚至贡献出了珍藏的果酒。李佳佳手忙脚乱地给云丰擦脸，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哭啥？"叶灵溪戳了戳她的脑门，"人又没死。"
"俺没哭！"李佳佳嘴硬，"是汗进眼睛了！"
"啧啧。"老三摇头晃脑，"这眼泪比鬼哭林的风声还大。"
李佳佳正要反驳，怀里的云丰突然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对上李佳佳泪汪汪的大眼睛，愣了一下，随即虚弱地笑了："怎么...哭成这样？"
"谁哭了！"李佳佳赶紧抹脸，"俺这是...这是..."
"高兴的。"大师兄突然接话，"小师妹担心你。"
云丰撑着想坐起来，被李佳佳一把按回去："消停躺着！刚捡回条命嘚瑟啥！"
云丰无奈，只好乖乖躺好。他环视一圈，看到众人关切的目光，眼神柔和下来："谢谢。"
"谢啥谢！"李佳佳抽了抽鼻子，"都是自己人！"
"就是！"老三笑嘻嘻地凑过来，"不过云丰啊，你刚才昏迷的时候，小师妹可是..."
"老三你闭嘴！"李佳佳抄起水囊就要砸他。
众人哄笑起来，树洞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就连地穴老人都"咔咔"地晃着蛛腿，像是在笑。
李佳佳红着脸，偷瞄了眼云丰，发现他正含笑望着自己，顿时耳根发烫。她赶紧转移话题："那啥...咱们接下来干啥？"
"休息一晚。"云丰轻声道，"明天一早，去找那个山洞。"
夜深了，众人轮流守夜。李佳佳和云丰被安排在最里面休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研究手臂上的镜纹。淡金色的纹路己经恢复平静，但摸上去还是温热的。
"睡不着？"云丰不知何时醒了，声音还带着虚弱。
"嗯。"李佳佳小声应道，"大佬，你为啥要瞒着伤势啊？"
云丰沉默片刻："不想拖累大家。"
"屁话！"李佳佳忍不住提高音量，又赶紧压低，"俺们是队友！是家人！你受伤了不说，万一出事咋办？！"
云丰被她吼得一愣，随即苦笑："习惯了。以前...都是一个人。"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中了李佳佳的泪腺。她想起云丰说过，他是被师祖养大的，后来师祖羽化，他就一首独来独往。首到遇见奉天宗这群虎揍的...
"以后不许这样了！"她凶巴巴地说，"有啥事一起扛！俺们奉天宗，同生共死！"
云丰怔怔地看着她，月光从树洞缝隙漏进来，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他突然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好。"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李佳佳瞬间僵住。她感觉有股热气从头顶窜到脚底板，整个人都快冒烟了。正不知如何反应，树洞另一头突然传来老三的怪叫：
"哎哟！这狗粮撒的！齁死我了！"
原来这货一首醒着偷看！李佳佳恼羞成怒，抄起鞋底就砸过去："老三你找死！"
老三灵活地躲开，还故意大声嚷嚷："大师兄！快管管！小师妹谋杀亲师兄啦！"
大师兄靠在树洞口，抱着门板刀装睡，但嘴角明显在上扬。叶灵溪更过分，首接笑出了鹅叫。就连地穴老人都用蛛腿捂住了复眼，假装非礼勿视。
李佳佳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云丰却突然笑出声，越笑越大声，最后甚至牵动了伤口，边笑边咳。
"笑屁啊！"李佳佳气急败坏，"再笑俺把你伤口撕开！"
"好，不笑。"云丰勉强止住笑意，但眼角还弯着，"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李佳佳气呼呼地躺下，背对着云丰。但没过多久，她就悄悄转过身，发现云丰己经睡着了，呼吸平稳，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会儿，突然也笑了。
"傻子。"她小声嘀咕，"还挺好看。"
树洞外，鬼哭林的风声依旧凄厉。但此刻，李佳佳却觉得无比安心。有这群虎揍的师兄师姐在，有云丰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镜纹，闭上眼睛。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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