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秋千旁，偶尔轻轻晃一晃，喝着清甜的果汁。
望着头顶那片璀璨的星河，听着身后亭子里大人们低缓愉悦的闲聊声。
偶尔有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得厉驰砚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
他忽然安静下来，不再叽叽喳喳，只是陪着她一起安静地仰望星空。
这份突如其来的宁静，反而比之前的喧闹更让人觉得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憧憬：
“以后……等我们长大了，还能这样一起看星星吗？”
曲祁月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他仰着脸，目光还流连在星空之上。
侧脸的轮廓在月光和灯火的映照下，显出一种难得的、介于男孩与少年之间的青涩认真。
她没有立刻回答。
未来的变数太多，她身上还背负着任务。
但此刻，晚风温柔，星河璀璨，他坐在身边，气息温暖，驱散了她体内所有的不安与冰冷。
于是，她收回目光，也望向那片似乎永恒不变的星空。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应道： “嗯。”
厉驰砚立刻转过头来看她，眼睛像是被瞬间点亮的星辰，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露出一个极大、极灿烂的笑容，满足又开心。
他不再说话，只是重新仰起头，心情极好地晃着腿，哼起不成调的、欢快的小曲。
夜空之下，他的侧脸明亮又生动。
曲祁月安静地看着他，看着星空，看着庭院里温暖的光晕。
这个夜晚，很长，也很温柔。
*
清晨七点半，A大百年礼堂的雕花木门刚拉开，学生便鱼贯而入。
不到半小时，挑高的穹顶下己座无虚席，连两侧过道都挤满了踮脚张望的人。
今天，是市缉毒专场宣讲会，连校报记者都扛着相机守在第一排。
厉驰砚提前十分钟到了，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占了两个座。
他将校服外套袖口挽到小臂，指尖无意识着椅面，首到看见曲祁月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她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朝厉驰砚跑来。
“没迟到吧？”曲祁月在他身边坐下，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带着点清晨的凉意。
厉驰砚摇头：“没有”
八点整，礼堂的灯光骤然暗下。
巨大的LED屏亮起时，原本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
屏幕上最先跳出的，是一组黑白照片：
蜷缩在角落注射毒品的青年、因吸毒家破人亡的家庭合影、缉毒警察倒在血泊里的遗照。
每张照片下方都标着时间和地点，冰冷的文字像针一样扎进人心。
“截至去年年底，我市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共1273人，其中35岁以下占比62%。”
主讲的李警官走上台，他穿着藏蓝色警服，袖口的警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礼堂。
“而过去五年，我市缉毒民警牺牲17人，因公负伤98人——他们中，有人卧底时被发现，遭毒贩残忍折磨；
有人在抓捕中被汽车撞击，永远没能再见到妻儿。”
屏幕切换到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模糊却足够震撼：
昏暗的仓库里，几名警察与毒贩激烈搏斗，其中一名卧底民警被匕首刺穿腹部，却仍死死抱住毒贩的腿，首到同事冲上来将人制服。
当镜头扫过民警染血的警号时，厉驰砚的呼吸骤然一滞，下意识伸手，紧紧握住了身旁曲祁月的手。
她能清晰感受到厉驰砚掌心的湿意，还有他不自觉加重的力道。
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将她眼底的情绪切割得支离破碎。
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那些撕心裂肺的牺牲，竟与她记忆深处的碎片重叠。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血液都仿佛在隐隐作痛，像是沉睡的毒素被唤醒，在血管里低声哀鸣。
她指尖冰凉，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却强迫自己睁着眼，死死盯着屏幕。
这是她选择靠近“光明”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些黑暗，她躲不掉，也不能躲。
宣讲会后半段，工作人员推着几个玻璃展柜走上台。
展柜里整齐摆放着各类毒品：伪装成奶茶粉的新型合成毒品、裹着糖纸的摇头丸、藏在香烟滤嘴里的大麻。
每个展柜下方都贴着详细的备注，标注着毒品的成分、危害及查获案例。
当看到展柜里一小包标注“来自跨国贩毒集团，查获时伴随3名民警负伤”的海洛因时，台下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十一点半，宣讲会结束。
灯光亮起时，不少人的眼眶还是红的。
人群缓缓散去，厉驰砚和曲祁月慢慢走在礼堂外的林荫道上。
“驰砚，”
走了约莫3分钟，曲祁月率先打破沉默。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厉驰砚，声音很轻。
“听完这些，你以后……还想当特种兵吗？”
她记得他小时候说过的梦想，那时他举着玩具枪，眼神亮晶晶的，说要当最厉害的兵，保护所有人。
厉驰砚没有丝毫犹豫，他握紧曲祁月的手，眼神亮得像淬了光。
少年人的赤诚和热血几乎要溢出来： “想。比以前更想。”
他认真地看着曲祁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以前觉得当特种兵很帅、很厉害，能保家卫国；
现在才知道，这份‘厉害’背后是责任，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比如你。”
阳光落在他发梢，染出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她望着他真诚的眼睛，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像水面上的涟漪，转瞬即逝，里面藏着他看不懂的复杂。
有感动，有庆幸，还有一丝他抓不住的悲凉。
“那你要答应我，”
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轻快，“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苏婉阿姨。”
苏婉是少数知道她身世，却始终对她温柔以待的人。
厉驰砚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着点急：
“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会不在？”
他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得近乎固执，
“我要保护也是同时保护你们两个，保护大家，少一个都不行！”
曲祁月看着他急得泛红的耳尖，心里软了软。
顺着他的话点头：“好，好，同时保护。”
“那你呢？月月，未来想做什么？”
“我？”
曲祁月抬起头，望向远处教学楼的方向。
风拂过她的发梢，将她的声音吹得有些轻飘，“大概……读金融吧。”
她没说的是，金融是离“资本”最近的领域，而那些藏在暗处的毒品交易。
从来都与资本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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