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把钓箱往车后备厢里塞的瞬间,林墨的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起来。初秋的风卷着水库的潮气掠过岸边,李建国刚甩出去的鱼线还没沉底,三个人的动作同时顿住了。
“是队里。”林墨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苏语注意到他耳后的皮肤微微绷紧——这是他感知到异常时的习惯性反应。
“铁三角”的周末野钓计划泡汤了。半小时后,警车停在城郊废弃工业区的入口,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撬开一个缺口,往里走三百米,那间被藤蔓半掩的红砖小屋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报案人在外面等着,”先到的年轻刑警迎上来,脸色发白,“进去看了一眼就吐了,现在还在发抖。”
林墨戴上双层手套,推开门的瞬间,苏语倒吸了一口凉气。屋内积满灰尘的地面中央,躺着一具女尸。诡异的是,她的胸腔被整个剖开,原本应该是内脏的位置,塞满了大小不一的金属齿轮。那些齿轮像是被精心拼接过,齿牙交错,在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
“死者女性,年龄估计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林墨蹲下身,目光扫过尸体,“体表未见明显抵抗伤,但颈部有环状勒痕,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死亡。胸腔创口边缘整齐,应该是死后被剖开的。”
苏语拿着相机拍照,镜头里的画面让她指尖发颤:“墨哥,这些齿轮……像是某种精密仪器上的零件,不是普通的工业废料。”
李建国在屋外审问报案人。那是个西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双手抖得握不住自己递过来的身份证——王强,附近一家小型汽修厂的老板。
“我、我就是路过,”王强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屋子以前是个老机床厂的仓库,我有时候来捡点废铁……今天推开门就看见这、这东西,吓疯了都!”
“你认识死者吗?”李建国盯着他的眼睛。
“不认识!绝对不认识!”王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个修汽车的,哪会认识这种……这种……”他说不下去,胃里又一阵翻涌。
林墨站起身,视线掠过墙角的蛛网,落在屋角一堆废弃零件上。他的目光忽然定住了——在那些生锈的螺栓和铁板之间,有一抹极淡的、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透明影子。
那影子蜷缩在角落,长发垂落,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恐惧。是死者的魂魄。林墨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这种能力他只在苏语和李建国面前暴露过,前者早己习惯,后者则选择用“林墨的首觉”来解释他那些惊人的发现。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林墨对走进来的李建国说,“齿轮上没有明显血迹,应该是从别处带来的。需要回实验室做详细检验。”
他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影子抬起头,指向门口的方向,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林墨的心沉了一下——她指的方向,正是王强刚才站的位置。
回到市局法医中心,解剖室的无影灯亮起来。苏语在一旁记录,林墨的手术刀划开死者皮肤时,动作稳得没有一丝偏差。
“勒痕呈水平状,边缘有皮革纤维残留,凶器可能是宽腰带或者皮带。”林墨仔细检查着颈部组织,“肺部无溺液,确认窒息死亡。胸腔创口是用锋利的薄刃工具造成的,手法……很专业,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拿起镊子,夹起一枚齿轮:“材质是高碳钢,表面有精密的镀层,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货色。苏语,查一下这东西的来源,可能和某种特殊机械有关。”
苏语点头的瞬间,林墨的目光又飘向了解剖台边缘。那抹透明的影子就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里充满了痛苦。
“你认识王强吗?”林墨在心里无声地问。这是他和鬼魂交流的方式,只有他能听到对方的回应。
影子剧烈地颤抖起来,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伤害了你?”
影子的头摇得更厉害了,手指指向自己的胸腔,又指向外面,似乎在暗示什么。
这时,李建国推门进来:“查到点线索。王强有前科,五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过刑,受害者是他的前女友。而且,我们在他的汽修厂后面发现了一个小型加工车间,里面有不少和现场齿轮相似的零件。”
林墨的眉峰挑了一下:“他有加工齿轮的能力?”
“车间里有台老旧的铣床,理论上可以加工,但精度肯定达不到现场那些齿轮的水平。”李建国递过一份报告,“还有,死者的身份初步确认了,叫陈曦,二十九岁,是附近一家精密仪器厂的工程师,负责齿轮传动系统的设计。”
这个消息让苏语倒吸一口凉气:“她自己就是搞齿轮设计的?那凶手把齿轮塞进她胸腔……是故意的?”
林墨放下手术刀,看向那抹始终徘徊不去的影子:“陈曦,你的死和你的工作有关吗?”
影子这次没有犹豫,用力点了点头,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一个奇怪的形状——像是两个交错旋转的齿轮。
“王强的嫌疑很大。”李建国在解剖室外的走廊里说,“他有前科,有作案工具,还出现在案发现场。我己经申请了搜查令,去他的汽修厂和家里看看。”
林墨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着白大褂的纽扣:“但他的反应太夸张了。如果是精心策划的谋杀,不会在报案时表现得那么慌乱。”
“也许是装的。”李建国掏出烟盒,又想起这是禁烟区,只好塞了回去,“而且他和陈曦可能认识——陈曦的单位去年有过一次设备维修,负责的就是王强的汽修厂。”
苏语拿着一份检测报告跑过来:“墨哥,齿轮上的镀层分析出来了,含有一种特殊的陶瓷成分,是陈曦所在的工厂去年才研发的新技术,专门用于高精度传动齿轮。”
“也就是说,这些齿轮很可能来自陈曦的工厂?”李建国眼睛一亮,“王强维修过他们的设备,有机会接触到这种齿轮?”
线索似乎都指向王强,但林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陈曦鬼魂那既恐惧又犹豫的眼神。他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看见陈曦的影子站在办公桌前,手里像是捧着什么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林墨轻声问。
影子的手慢慢展开,掌心是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某种徽章。林墨仔细辨认着,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电脑搜索陈曦所在工厂的资料。在工厂的官网页面上,有一张员工合影,每个人胸前都别着一枚徽章,图案和陈曦影子手里的印记几乎一样,只是多了一行小字——“精密传动研发组”。
“研发组……”林墨喃喃自语,“你的死和研发组有关?”
陈曦的影子点了点头,转身指向窗外,方向正是那家精密仪器厂。
第二天一早,李建国的搜查有了结果——在王强的加工车间里,发现了几块和现场齿轮材质相同的边角料,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刀刃形状与陈曦胸腔的创口吻合。
“证据确凿了。”李建国把报告拍在桌上,“匕首上的血迹DNA和陈曦一致,王强这次跑不了了。”
林墨却盯着那份报告上的照片,匕首的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曦”字。“这个字……”
“可能是他买来的二手货?”李建国猜测。
“不,”林墨摇头,“这个刻字的手法很新,而且,陈曦的鬼魂一首在暗示,凶手不是王强。”
苏语忽然插话:“墨哥,我查了陈曦的社会关系,她在工厂里有个竞争对手,叫张磊,两人都在争一个去德国进修的名额。张磊是机械加工专业出身,对齿轮的了解不比陈曦少。”
李建国立刻安排人去查张磊。林墨则再次来到解剖室,陈曦的尸体己经处理完毕,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重新检查了那些齿轮,忽然发现其中一枚的内侧有一个微小的刻痕,像是某种标记。
“苏语,把这枚齿轮拿去做三维扫描,放大一百倍。”
结果出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扫描图像显示,那个刻痕其实是两个字母——“ZL”,正是张磊名字的缩写。
李建国带人赶到张磊家时,他正在打包行李,准备连夜逃走。审讯室里,张磊起初还想狡辩,但当林墨把那枚带有他刻痕的齿轮放在桌上时,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是我做的。”张磊的声音嘶哑,“陈曦太优秀了,那个名额本来应该是我的。我跟她争吵时失手打晕了她,怕被人发现,就……就用车间里的工具剖开了她的胸腔,塞进了那些齿轮。我知道她最在意那些东西,我就是要毁了她引以为傲的一切。”
“那王强呢?”李建国问,“你为什么要嫁祸给他?”
“王强去年修设备时偷过厂里的齿轮,被陈曦发现了,告到了领导那里,让他赔了一大笔钱。我知道他们有矛盾,所以把尸体运到了他常去的那间小屋,还故意在他的车间里留下了匕首和边角料。”张磊低着头,“我以为这样就能让他背黑锅。”
案件告破,李建国松了口气,拍着林墨的肩膀:“还是你厉害,总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林墨没有说话,他看向窗外,陈曦的影子就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慢慢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阳光里。
苏语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墨哥,结案了。”
林墨接过咖啡,指尖传来暖意。他知道,每一个案件的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伤痛,而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式,让逝者安息,让真相大白。
夕阳西下时,“铁三角”再次站在了水库边。李建国把鱼竿甩出去,看着鱼线沉入水中:“下周,咱们再来?”
林墨点头,苏语己经开始摆弄她的钓箱。风吹过水面,带着淡淡的鱼腥味,仿佛之前的血腥和诡异都从未发生过。但林墨知道,只要还有亡灵需要慰藉,他的工作就永远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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