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声工作室”的新址,终于不再是蓝图上的构想。它坐落于创意园区深处,由旧厂房改造而成,保留了工业风的骨架,却注入了艺术的血肉。挑高的空间做了专业的隔音处理,划分出功能明确的录音棚、控制室和舒适的休息区。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下,在新铺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还混合着新装修的木材味、油漆味,以及电子设备特有的塑料气息,但这种种味道交织起来,却奇异地滋生一种名为“希望”的生机。
这里,终于有了“家”的雏形。
第一个用嗓门和热情来为这片新天地“开光”的,自然是秦烽。他人未到声先至,洪亮的笑声穿透门板,接着是扛着一箱啤酒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高大身影,那股子混不吝的江湖气,瞬间冲淡了空间里最后一丝拘谨和冷清。
“行啊!默子!这地方弄得真像那么回事!”秦烽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沈默肩上,力道毫不含糊,“够专业!以后老子录demo可就不客气了,就赖你这儿了!”
沈默被拍得微微一晃,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却又真诚的笑意。对于秦烽这种毫不作伪、扑面而来的热情,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
“随时欢迎,秦哥。这里也是你的地方。”
“光欢迎不行!”秦烽拉开一罐啤酒,不由分说地塞到沈默手里,自己又“啪”地开了一罐,“得庆祝!必须喝一个!妈的,前段时间可憋死老子了,看着那帮孙子上蹿下跳,恨不得亲自下场骂娘!就得像你这样,不声不响,一首歌首接甩他们脸上,牛逼!痛快!来,干了!”
沈默笑着摇摇头,但还是跟他用力碰了一下罐子,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带着微微的苦涩滑过喉咙,却带来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苏晚晴在一旁看着他们,忍不住莞尔。
几杯酒下肚,秦烽的话匣子彻底打开,搂着沈默的肩膀,语气难得地褪去了嬉笑,变得郑重起来:“兄弟,说真的,老子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十几年,牛鬼蛇神见了特么一火车皮。但你这样的,独一份。有才!更有种!最关键的是,人不装逼!我老秦服你!以后在外头,有啥事,吱一声!别的不敢说,娱乐圈这点破地方,哥哥我这几分薄面,多少还能顶点用!”
这是秦烽式的、最首白也最沉重的认可与力挺,比任何合约都更有分量。
沈默心中微暖,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谢了,秦哥。”
“谢个屁!是兄弟就别说这个!”秦烽一挥手,兴奋劲儿又上来了,“对了,光喝酒没劲!来点硬的!就唱你春晚那首《追》,妈的,那歌写到我心窝子里去了!咱俩合唱一个咋样?我嗓子糙是糙了点,但给你当个绿叶,和个声,没问题!”
说着他就真要大着舌头往录音棚里钻。
沈默失笑,赶紧拉住他。看着秦烽因酒精和义气而发红的眼眶,那份毫无保留的真诚,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宝盒。一段关于兄弟、关于岁月、关于厚重情谊的旋律,自然而然地挣脱时光的束缚,涌上心头。
他走到墙边,拿起那把作为装饰的木吉他,随意抱在怀中。指尖划过琴弦,试了几个温暖而深沉的和弦,然后抬眼看向秦烽,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纯粹的怀旧与温暖:
“秦哥,合唱《追》不如唱首新的。一首……专门写给我们这种人的歌。”
秦烽眼睛猛地一亮,酒意都醒了几分:“新的?你又憋出好东西了?快!唱给哥听听!”
沈默调整了一下姿势,吉他声变得舒缓而深情,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醇厚。他开口,歌声不再是《我》的孤高,也不是《追》的温柔,而是一种滚烫的、男人之间足以托付生死的肝胆相照:
“……轻轻笑声/在为我送温暖 你为我/注入快乐强电 轻轻说声/漫长路快要走过 终于走过/明媚晴天 声声欢呼/跃起/像红日发放金箭 我伴你/往日笑面重现 轻轻叫声/共抬望眼看高空 终于青天/优美为你献 拥着你/当初温馨再涌现 心里边/童年稚气梦未污染 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 当年情/此刻是添上新鲜……”(张国荣《当年情》)
歌声温暖而真挚,充满了对过往峥嵘岁月的怀念与对此刻并肩的珍视。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温度,熨贴着听者的心脏。
秦烽听得愣在了原地,手里的啤酒罐斜了,金黄的酒液洒出来几滴在他裤腿上,他也浑然不觉。这糙汉子只觉得胸口被一股滚烫的热流狠狠撞了一下,鼻尖发酸,喉咙发紧。他猛地别过头,粗声骂了句“妈的,这新装修的房子灰还挺大”,然后使劲眨巴了几下有些发红的眼睛。
一曲唱罢,秦烽猛地回过神,狠狠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声音比平时更加洪亮,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好!这歌太好了!唱到老子……唱到心里去了!就得是这歌!妈的,兄弟!就冲这首歌,我老秦这辈子,认你!”
他激动地冲过来,又想给沈默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沈默这次没有躲,只是笑着用吉他琴身轻轻挡了一下,承受了这份沉甸甸的热情。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毫无保留地洒在两个男人身上,一个如烈酒般狂放,一个如清茶般沉静,却奇异地勾勒出一幅名为“知音”与“兄异”的画卷,牢固而温暖。
苏晚晴在一旁静静看着,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悄悄拿出手机,记录下了这充满温度的一刻。画面定格,阳光正好。
她知道,沈默的音乐宇宙里,又多了一抹无法被风雨撼动的厚重底色。
而这份“当年情”,也必将成为他未来征途上,最坚实、最可靠的壁垒之一。这不仅是友谊,更是扎根于现实土壤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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