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默的手依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目光透过车窗那条缝隙，与车外那位自称星灿娱乐陈总监助理的女人对视着。
对方的眼神锐利、首接，带着大公司从业者特有的、居高临下的效率感。那不是恶意，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商业审视，仿佛他是一件待估价的艺术品，或者……一个值得投资的商品。
“合作？”沈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依旧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我不觉得我一个开网约车的，能和星灿娱乐有什么合作空间。”
陈助理嘴角牵起一个标准的、职业化的微笑：“沈先生过谦了。互联网时代，才华不会被埋没。您昨晚首播的那段旋律，虽然只有一小段，但非常惊艳。我们公司的音乐总监恰好听到，认为极具市场潜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默车内简陋的设备，意有所指：“当然，再好的璞玉，也需要专业的打磨和推广。独自摸索，很可能浪费了您的天赋，也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时机。债务的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对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点。
“所以呢？”沈默问，语气平淡。
“所以，我希希望能签下您。”陈助理开门见山，从平板电脑里调出一份电子合同概要，隔着车窗展示给他看，“这是一份新人歌手约。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专业的声乐培训、顶级的词曲资源、全方位的包装宣传。以您展现出的潜力，我们有信心在一年内将您推上一线。”
合同的条款在屏幕上一闪而过。沈默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几个关键词：十年长约、版权归属公司、利润二八分成（公司占八）、高达七位数的“培训推广费”（需从未来收入中抵扣）。
一套标准的、针对新人的“卖身契”。一旦签下，他和他脑子里所有的宝藏，都将彻底沦为星灿娱乐的赚钱工具。那笔看似丰厚的“预付款”，最终会变成捆住他更紧的债务锁链。
真实……熟悉的套路。哪怕换了一个世界，资本的贪婪也从未改变。
沈默的心脏微微发冷。上一世，他见过太多有才华的年轻人被这样的合同吞噬，最终泯然众人。
“条件很‘优厚’。”沈默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但抱歉，我没兴趣。”
陈助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她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一个开网约车的负债者，面对行业巨头的橄榄枝，难道不该是感恩戴德地接过吗？
“沈先生，您可能不太了解行业的规则……”她试图保持专业，语气却不由得强硬了几分，“没有平台的推广和专业的运作，个人的才华很容易被埋没。我们星灿拥有最好的……”
“最好的律师和合同，我知道。”沈默打断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我更喜欢自己掌握自己的版权，以及……自由。”
自由。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丝荒谬，却又无比坚定。
陈助理彻底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冰冷而审视：“沈先生，您要清楚，在这个行业，单打独斗是很难成功的。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这是最后的通牒，也是隐晦的威胁。
沈默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种让陈助理看不懂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淡然。
“谢谢贵公司的看重。”他语气疏离而礼貌，“如果没别的事，麻烦让一下。我……该去接单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仿佛真的在担心错过一个普通的网约车订单。
陈助理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盯着沈默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虚张声势或者待价而沽的痕迹，但她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转身回到SUV上，引擎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车子迅速驶离。
沈默看着那辆黑色的SUV消失在车流中，这才缓缓松开了紧握方向盘的手，掌心一片湿漉漉的冷汗。
刚才的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他几乎能预料到，拒绝了星灿，后续可能会遇到一些“小麻烦”。行业的规则就是这样，要么成为自己人，要么就可能成为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但他不后悔。
有些底线，哪怕身处泥泞，也不能突破。
就在这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那个社交软件的新消息提示。
晴晚：“方便。如果信任的话，我们可以见面聊。我知道一家对学生有折扣的录音棚，设备尚可，环境也安静。今天下午他们有一个空档期。”
下面附上了一个地址定位。
沈默看着那条消息，又想起刚才星灿娱乐那份冰冷的合同。
一边是商业巨头的陷阱，一边是陌生学生的邀约。
他的选择，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沈默：“好。下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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