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总爱挑傍晚最凉的时候钻空子，裹着巷口炒货摊飘来的焦糖味，往沈慕言的衣领里灌。他缩了缩脖子，把身上那件洗得发软的黑色夹克又往上提了提，右手却始终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红色丝绒盒子 —— 盒角被他指尖的温度焐得发潮，边缘还留着昨天从珠宝店出来时，被自行车把蹭到的一道浅痕。
这盒子里装着他攒了整整三个月的心思。为了这条银项链，沈慕言把每天的午饭标准从 “加卤蛋的素面” 降到了 “纯素面”，同事喊着凑单喝奶茶，他总找借口说 “茶水间的白开水更解渴”；晚上加班到十点，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只是把抽屉里那包快过期的苏打饼干掰成两半，留一半当第二天的早餐。就连苏婉晴上个月说想看的话剧，他都以 “最近项目忙” 推了 —— 其实是把买票的钱省下来，凑够了项链的尾款。链坠是片银杏叶，细巧得能放在掌心，抛光后的银面能映出人影，昨天在珠宝店试戴时，店员说 “适合温柔的女孩子”，他当时就想起苏婉晴笑起来眼尾弯成月牙的样子，心里像被温水浸过。
他站在苏婉晴公司楼下的公交站牌旁，盯着写字楼的玻璃门。七点、七点半、八点…… 手机里 “今晚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的消息，只收到苏婉晴一个 “好” 的回复。风越来越大，梧桐叶落在肩头，他抬手拂掉，指尖碰到项链盒，又赶紧攥紧 —— 生怕碰坏里面的念想。
八点十分，玻璃门里终于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沈慕言刚要迎上去，脚步却顿住了：苏婉晴穿了条他从没见过的米白色雪纺裙，裙摆随风飘着，不像她平时穿的平价棉裙；头发烫了新的卷发，发尾泛着细碎的光；口红是商场专柜那支三百多的复古红，他记得她当时只看了两眼就拉着他走，说 “太贵了”。更扎眼的是，她是从一辆黑色宾利的副驾下来的 —— 车标他在同事的杂志上见过，最便宜也要几十万，是他不吃不喝工作十年也买不起的车。
“婉晴！” 他快步走过去，把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指尖发颤，“等你好久了，给你买的。”
苏婉晴扫过盒子，往后退了半步，眉头轻皱：“你怎么来了？没提前说。” 风把她身上的香水味吹过来 —— 不是平时的花果香，是上次在高端专柜闻过的限量款木质香，一千二一瓶。
“想给你个惊喜。” 沈慕言的手僵在半空，“这是你说喜欢的银项链，银杏叶的……”
“哦，临时加班刚忙完。” 苏婉晴打断他，接过盒子随手塞进小挎包，拉链都没拉好，银链从缝里露出来又被包带盖住，“这项链挺普通的，我最近不戴银饰了，先放着。” 她抬眼看向那辆宾利，车窗贴着深色膜，隐约能看到驾驶座有个人影，“沈总顺路送我回来的，他今天帮我处理了个工作麻烦，不然我还得加班到更晚。”
“沈总？” 沈慕言愣了愣，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我们公司合作方的总，挺厉害的。” 苏婉晴说得轻描淡写，却下意识理了理裙摆，“我还得去跟他说声谢谢，他还在车里等呢。” 她往宾利的方向走了两步，回头摆了摆手，“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我可能要跟他们应酬一会儿。”
沈慕言站在原地，看着她打开宾利副驾的门，弯腰坐进去。车子缓缓驶离时，他好像看到驾驶座的人侧过头跟苏婉晴说了句什么，苏婉晴笑了 —— 那笑容，是他最近很少见的、带着点讨好的模样。风更凉了，他攥着空掉的手，心里像被灌了冰水，刚才没说出口的 “今天是两周年纪念日”，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他往出租屋的方向走，路边的炒货摊收了，只剩满地瓜子壳。走到小区门口，抬头看顶楼的窗户 —— 漆黑一片，没有平时苏婉晴留的小夜灯。他站在梧桐树下等了会儿，希望她突然回来，说 “骗你的，我们回家吃你做的菜”，可首到耳朵冻得发疼，也没等到那个身影。最后叹了口气，走进小区，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几盏，他摸着墙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得楼梯板 “吱呀” 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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