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停在青石板路尽头时，沈慕言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帆布包 —— 里面装着银手表和养父母的合照，指尖能触到手表冰凉的金属壳，像在给他传递勇气。寻亲负责人老周推开车门，笑着回头：“沈先生，到了，这就是沈家老宅。”
沈慕言抬眼望去，心脏猛地一跳。
青砖黛瓦的院子，门口挂着褪色的朱红灯笼，院墙爬满了绿藤，藤叶间还藏着几朵没谢的白色栀子花 —— 和他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风一吹，栀子花香飘过来，混着院子里银杏树的清香，瞬间勾住了他记忆里最柔软的部分。
“进去吧，里面还保持着二十多年前的样子。” 老周推开斑驳的木门，“老夫人特意吩咐，什么都没动，就盼着有一天能等回少爷。”
跨进门槛的瞬间，沈慕言像是踩进了时光的缝隙。院子中央的银杏树比梦里更粗些，树干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 ——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总爱跟清鸢在树干上比身高，用小石子刻下歪歪扭扭的横线，现在那些横线还在，只是己经到了他的胸口。
“这边是花园，以前您最爱在这儿玩。” 老周引着他往东侧走，脚下的石板路被踩得发亮，路边的秋千架还挂在银杏树上，绳子换了新的，木板却还是当年的旧木，边缘被磨得光滑。
沈慕言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秋千板。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手背上，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突然，一段模糊的记忆涌上来 —— 妈妈穿着米白色连衣裙，推着秋千，笑着说 “慕言慢点儿，别摔着”，他坐在秋千上，伸手去够头顶的银杏叶，笑声像银铃一样在院子里飘。
“那时候我总嫌秋千晃得不够高。” 沈慕言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恍惚，“妈妈总在后面扶着，怕我摔下来。”
老周愣了愣，随即眼眶微红：“老夫人说，您小时候最皮，总爱爬高上低，每次都是她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穿过花园，就是主屋。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扑面而来。客厅的红木家具擦得锃亮，墙上挂着一幅老照片 ——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中山装，女人穿着旗袍，怀里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男孩脖子上隐约能看到月牙胎记，正是小时候的他。
“这是您父母年轻时的照片，旁边是您两岁生日时拍的。” 老周指着照片，“老夫人每天都会擦这张照片，说怕您回来时，认不出爸妈的样子。”
沈慕言走到照片前，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描摹着照片里妈妈的脸 —— 眉眼温柔，笑起来和他梦里的样子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梦里妈妈总爱把他抱在怀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声音轻轻的，能让他很快睡着。
“楼上是您小时候的房间，去看看吧。” 老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踏上木质楼梯，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 “吱呀” 声，像是在诉说着过往的时光。二楼最东边的房间，门虚掩着，老周推开门：“就是这儿了。”
房间不大，墙壁刷着淡淡的蓝色，靠窗放着一张小床，床头摆着一个旧积木盒，盒盖打开着，里面的木质积木还整齐地码着，只是有些积木边缘己经磨圆了。书桌在床的对面，上面放着一本泛黄的练字本，翻开的那一页，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 “沈” 字，旁边还有一行工整的小字：“慕言，跟着爷爷写，横、竖、提、撇、竖弯钩 —— 这是我们沈家的姓，要记牢。”
看到 “沈” 字的瞬间，沈慕言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他想起梦里的场景：爷爷戴着老花镜，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 “沈” 字，爷爷的手掌很暖，墨水的味道很浓，他总爱把 “竖弯钩” 写得太长，爷爷就笑着说 “慕言的‘沈’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啦”。
他走过去，拿起练字本，指尖拂过那些歪歪扭扭的 “沈” 字，纸页己经泛黄发脆，却还留着淡淡的墨水香。书桌抽屉里，放着一个小铁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颗玻璃弹珠和一个布偶小熊 —— 布偶的耳朵己经掉了一只，却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梦里他总抱着小熊睡觉，说 “小熊是慕言的好朋友”。
“这些都是老夫人特意留着的，说都是您小时候的宝贝。” 老周站在门口，轻声说，“当年您走丢后，老夫人把您的东西都收起来，每年都拿出来晒一晒，怕受潮坏了。”
沈慕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就是花园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在风里摇晃，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月牙胎记，又从帆布包里拿出那只银手表，轻轻戴在手腕上 —— 手表的金属链贴着皮肤，带着久违的熟悉感，仿佛从未离开过。
这一刻，所有的模糊梦境都变得清晰，所有的漂泊无依都有了归宿。他不是没有根的孩子，他有爸爸妈妈，有爷爷，有一个等着他回家的家；他的名字不是 “言言”，是 “沈慕言”，是沈家盼了二十五年的孙子。
“我回来了。” 沈慕言对着窗外的银杏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却充满了踏实。
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栀子花香和银杏叶的清香，像是妈妈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他知道，从踏进这座老宅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终于不再漂泊；他的根，就在这里，在这个装满了他童年记忆的地方。
老周看着他的背影，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个迟到了二十五年的孩子 —— 让他好好看看这个家，好好找回那些被时光偷走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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