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忽然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混着轻微的咳嗽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老周赶紧迎出去，声音放得极轻：“老爷子，您怎么起来了？不是说等少爷看完房间再叫您吗？”
沈慕言从窗边转过身，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他攥紧手腕上的银手表，指尖能感受到金属链的冰凉，却压不住心里的慌乱与期待 —— 那是他的爷爷，是梦里模糊却温暖的轮廓，是沈家寻了他 25 年的长辈。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沈老爷子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领口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头发己经全白了，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额前的皱纹深得能夹住指尖，老花镜滑在鼻梁上，遮住了大半双眼睛。他手里拄着根红木拐杖，每走一步，拐杖都要在地板上顿一下，像是在丈量这段漫长的等待。
“是…… 是我的孙儿吗？” 老爷子的声音很哑，带着岁月的沧桑，目光透过老花镜的边缘，牢牢锁在沈慕言身上，却因为老花眼，看得有些吃力。
沈慕言往前迈了两步，喉咙发紧，想说 “爷爷”，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点点头，下意识地挺首脊背，让老爷子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
老爷子停下脚步，扶着楼梯扶手，缓缓抬起手，指着沈慕言的脖子，指尖微微颤抖：“你…… 你脖子上的胎记…… 让爷爷看看，是不是月牙形的？”
沈慕言伸手拉开衣领，把脖子上的月牙胎记露得更明显些。浅褐色的印记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形状像极了半轮弯月，和老爷子记忆里那个襁褓中婴儿的胎记，分毫不差。
老爷子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拐杖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他却顾不上捡，踉跄着往下走了两级台阶，幸好老周及时扶住他。“像…… 太像了！” 老爷子的声音里满是激动，老花镜从鼻梁上滑下来，落在衣襟上，“当年你走丢时，脖子上就带着这个胎记，你奶奶每天都跟我念叨，说凭着这个记号，一定能把你找回来……”
他的目光扫过沈慕言的手腕，突然顿住了。那只银手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表盘上刻着的 “沈” 字虽然有些磨损，却依旧清晰 —— 那是沈家的传家宝，是他亲手交给儿子，让儿子在沈慕言出生时戴上的。
“这…… 这手表！” 老爷子猛地抓住沈慕言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布满了老茧和裂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是沈家的传家宝！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你出生那天，我亲手让你爸给你戴上的！你爸还说，等你长大了，要告诉你这手表的来历……”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他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却越擦越湿，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沈慕言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沈慕言鼻子一酸。
“孩子……” 老爷子紧紧攥着沈慕言的手腕，不肯松开半分，声音里满是委屈与狂喜，像个找回心爱玩具的孩子，“我们找了你 25 年啊！你走丢那年，我跟你奶奶把整个城都翻遍了，贴了无数张寻人启事，你奶奶眼睛都哭瞎了一只，到现在还每天坐在院子里等你……”
他的手开始发抖，连带着沈慕言的手腕也跟着颤。“我以为…… 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我甚至跟你爸说，等我走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在你走丢的地方，好歹能离你近点……”
“爷爷！” 沈慕言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喊出了这个在心里念了无数次的称呼。他反手握住老爷子的手，感受着那双老手上的温度与力量，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我回来了，爷爷，我找到家了。”
老爷子听到这声 “爷爷”，哭得更凶了。他伸出双臂，颤巍巍地抱住沈慕言，力道不大，却抱得很紧，像是要把这 25 年的思念与愧疚，都融进这个迟到的拥抱里。“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他拍着沈慕言的后背，一遍遍地说，声音嘶哑，却满是踏实，“以后再也不用找了，我的孙儿回来了，沈家的根，找回来了……”
老周站在旁边，红着眼眶捡起地上的拐杖，悄悄退到走廊尽头，把空间留给这对阔别 25 年的祖孙。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把 25 年的等待与孤独，都揉成了此刻的圆满。
沈慕言靠在老爷子的肩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像老宅里的木质香气，让人安心。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银手表，表盘上的指针轻轻转动，像是在诉说着：漫长的等待结束了，属于他的亲情，终于回来了。
老爷子抱了很久，才慢慢松开手，却依旧紧紧攥着沈慕言的手，生怕他跑掉。他擦了擦眼泪，笑着说：“走，跟爷爷下楼，让你奶奶也看看，我们的孙儿回来了！”
沈慕言点点头，扶着老爷子的胳膊，慢慢往楼下走。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像是在踩着时光的痕迹，把 25 年的空白，一点点填满。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没有根的孩子了 —— 他的根，在沈家，在这对盼了他 25 年的老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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