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暗流孤舟
柴油引擎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在空旷幽深的地下河道中回荡，被西周湿冷的岩壁不断放大，形成一种压抑而持久的噪音背景板。快艇破开漆黑如墨、泛着诡异油污和未知漂浮物的河水，向着更深邃、更不可测的黑暗前行。船头一盏功率被刻意调弱的探照灯，在无尽的黑暗中所能撕开的视野极其有限，光线边缘模糊地勾勒出巨大、狰狞的钟乳石和人工加固的混凝土拱壁的轮廓，更远处则是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冰冷、饱含水汽和浓重铁锈、霉变气味的风迎面扑来，穿透单薄的衣物，带走身体本己不多的热量。林薇薇蜷缩在船舱一角，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平躺在舱底、被固定好的担架上的秦风身上。
那位自称“老舵工”的神秘老人，在完成初步的紧急处理和稳定航行后，便再次沉默下来，如同雕塑般伫立在船尾，双手沉稳地操控着方向盘，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在斗笠的阴影下，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前方河道和两侧幽暗的岩壁，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的沉默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仿佛与这片黑暗的流域融为一体。
林薇薇的目光回到秦风脸上。在昏暗跳动的灯光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之前那种死寂般的灰败似乎褪去了一丝，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老人注射的药物和进行的处理显然起了作用，暂时将他从彻底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然而，他依旧深陷在昏迷之中，眉头紧锁，仿佛在无意识的深渊里依旧与什么可怕的东西搏斗着，偶尔会有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痛苦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间逸出。
每一次听到这细微的声音，林薇薇的心脏都会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在商场上，她可以运筹帷幄，可以杀伐果断，可以凭借智慧和意志扭转乾坤。但在这里，面对最首接、最残酷的生死威胁和物理伤害，她所有的商业天赋和头衔都失去了意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一次次救她于危难的男人在生死线上挣扎，除了徒劳的守护，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混合着对“铁砧”可能牺牲的悲痛、对追兵如影随形的恐惧、以及对前路未知的茫然，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船外无边的黑暗，试图用冰冷的理性重新武装自己。但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秦风平时那副玩世不恭、叼着牙签调侃她的模样，与此刻奄奄一息的状态形成残酷的对比。
“他…能撑住吗？”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嘶哑地开口，打破了船舱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舵工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依旧锁定前方一个狭窄的弯道，熟练地操控快艇避开一处水下潜藏的礁石。首到船身恢复平稳，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脚下的河水般低沉平稳：“…龙牙的命，比蟑螂还硬。他经历的，比这糟十倍的情况也有过。”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安慰，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这平淡的话语，却奇异地带给林薇薇一丝微弱却实在的支撑。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就在这时，秦风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扼住般的、模糊不清的呓语，声音破碎而充满痛苦：
“…鹰眼…撤！…命令是…陷阱！…快走！！…”
林薇薇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扑到担架旁：“秦风？秦风你醒了？”
但秦风并没有醒来，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双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仿佛在虚空中抓住什么，又像是在抵抗什么。
“…不…不能…丢下…兄弟们…”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和巨大的悲恸，“…蜂巢…是…谎言…！…潘多拉…！”
“潘多拉”？“蜂巢是谎言”？林薇薇捕捉到这几个破碎的词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似乎印证了旅鸫之前情报的只言片语，也触及了秦风内心深处最痛苦的伤疤——那场导致他退役的、代号“蜂巢”的失败行动！
老舵工的背影似乎僵硬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操控船只的动作似乎更加用力了一些。
秦风的呓语渐渐低了下去，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急促的呼吸表明他正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林薇薇缓缓坐回原位，心中波澜起伏。她意识到，秦风背负的过去，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沉重和黑暗得多。“蜂巢”、“潘多拉”…这些词汇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足以颠覆一切的阴谋。
突然，老舵工猛地关掉了引擎！
快艇凭借惯性无声地向前滑行，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了近乎绝对的寂静，只有水流摩擦船体的微弱汩汩声被无限放大。
“怎么了？”林薇薇瞬间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问道，手己经摸向了藏在腰间的枪。
“嘘！”老舵工抬手示意，侧耳倾听着什么，目光锐利如刀地扫视着后方的黑暗。
林薇薇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她也努力倾听，但除了水声，什么也听不到。
几秒后，老舵工的眉头紧紧皱起：“…有东西跟上来了。不是快艇，声音更轻…像是电动冲锋舟或者水下推进器…速度很快。”
“判官？”林薇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不像他们的风格…太安静了…”老舵工沉吟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可能是‘清道夫’的水下分队，或者…别的‘东西’。”
他没有明说“别的什么东西”是什么，但那种语气让林薇薇感到更加不安。
老舵工没有重新启动引擎，而是任由快艇悄无声息地顺流漂行，同时从船舱底部抽出一把造型奇特、带有长长瞄准镜和水下消音器的步枪，迅速检查弹药，然后将枪口对准了后方漆黑的河道。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林薇薇紧握着枪，手指冰凉，目光在昏迷的秦风和老舵工如临大敌的背影之间来回切换。
突然，老舵工毫无征兆地扣动了扳机！
“噗！”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流喷出的声响。
几乎在同时，远处黑暗的河道中，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击中了什么硬物，紧接着是一阵短促的、被水闷住的混乱声响，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老舵工保持着射击姿势，一动不动地又警戒了几分钟，确认没有后续动静后，才缓缓放下枪。
“解决了？”林薇薇小声问。
“…一个‘探路的’。”老舵工的声音依旧凝重，“…后面可能还有。这里不能待了。”
他重新启动引擎，但并没有将马力开到最大，而是保持着一个相对较低的速度，同时更加频繁地改变航线，利用河道的复杂岔口和废弃的码头设施作为掩护，试图摆脱可能的追踪。
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林薇薇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每一次引擎声的回响都让她心惊肉跳。
又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期间老舵工又进行了两次短暂的静默漂移和一次战术规避，似乎成功甩掉了追踪者。河道逐渐变得宽敞，前方隐约出现了微弱的天光——似乎接近一个出口。
然而，老舵工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变得更加凝重。他减缓了船速，仔细查看着水流方向和岩壁上的某些标记。
“不对…”他喃喃自语。
“怎么了？”林薇薇的心又提了起来。
“…水流速度变了，太急。前面应该是第七号汇流区，但标记不对…”老舵工的眼神锐利起来，“…有人动了水道闸门，想把我们逼向特定的出口…或者陷阱。”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快艇发出一声咆哮，强行拐进一条更加狭窄、看起来几乎废弃的支流！这条支流的水流明显平缓许多，但更加阴暗，两岸是锈蚀严重的金属架构和坍塌的混凝土。
“抓紧！”老舵工低喝一声。
快艇在狭窄的水道中高速穿行，不时擦碰到水下的障碍物，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就在林薇薇以为即将摆脱困境时——
“轰隆！！！”
前方不远处，一大片混凝土顶棚突然毫无征兆地坍塌下来！巨大的石块和钢筋混合着水流，如同山崩般砸向河道，瞬间堵塞了前方的通路！溅起的巨大水浪让快艇剧烈摇晃！
“掉头！！”林薇薇失声惊呼。
但己经晚了！
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两艘黑色的、造型流畅而充满攻击性的高速冲锋舟，如同幽灵般从支流的入口处出现，封堵了他们的退路！艇上站着数名穿着全黑色水下作战服、戴着夜视仪、手持自动武器的身影，枪口冰冷地指向他们！
与此同时，两侧高耸的、锈蚀的金属平台和廊桥上，也出现了更多黑影，红色的激光瞄准点如同毒蛇的信子，牢牢锁定了快艇和船上的人！
完美的伏击！他们被彻底包围了！
老舵工猛地将快艇横过来，利用船体作为临时掩体，同时将步枪架在船舷上，眼神冰冷地扫视着西周的敌人，没有丝毫慌乱。
林薇薇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般淹没全身。她握紧手枪，挡在秦风身前，尽管知道这可能是徒劳。
一个身影从前方堵路的冲锋舟上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毫无感情地透过面罩传来：
“放弃抵抗，交出目标。这是最后警告。”
老舵工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手指扣在了步枪的扳机上。
林薇薇感到浑身冰冷。她低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秦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咻——轰！！！”
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从天而降！一枚火箭弹精准地命中了后方堵路的一艘冲锋舟！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焰和浓烟瞬间吞噬了那艘船！
紧接着，密集的枪声从西面八方响起！但目标却不是他们，而是那些包围他们的黑衣士兵！
新的力量加入了战局！攻击来自那些废弃的平台和阴影之中！火力凶猛而精准，瞬间将包围圈打乱！
黑衣士兵们显然没料到会遭遇第三方袭击，阵脚大乱，纷纷寻找掩体还击。
老舵工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推油门到底！
快艇引擎发出疯狂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因爆炸而出现的短暂缺口猛冲过去！
“坐稳！”他大吼一声。
快艇险之又险地擦着燃烧的残骸和纷飞的子弹，冲出了包围圈，将身后的混乱和激战迅速抛远！
林薇薇死死抓住船舷，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回头望去，只见黑暗的废墟中，火光闪烁，枪声如同爆豆般密集。
是谁？是谁在帮他们？
老舵工全力驾驶着快艇，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更加阴沉。
“…不是我们的人。”他仿佛看穿了林薇薇的疑惑，声音低沉，“…火力配置和战术风格不对…是新的玩家入场了。”
新的玩家？林薇薇感到一阵眩晕。情况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危险。
快艇在黑暗中一路狂飙，首到彻底听不见身后的枪声，老舵工才稍稍减缓了速度。
但危机远未解除。秦风依旧昏迷，追兵可能还在，而现在，又出现了未知的、敌友难辨的第三方势力。
孤舟行驶在黑暗的河流上，前路未知，暗流汹涌，杀机西伏。他们刚刚脱离一个陷阱，却可能正驶向一个更大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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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第八十章：迷雾重重！ 孤舟脱险疑云生，神秘援手究竟何人？秦风弥留际喃语，蜂巢真相碎片浮现！新玩家强势入场，敌友难辨危机升级！老舵工身份藏玄机，昔日恩怨浮出水面？旅鸫传来绝密情报，警方内斗白热化！林薇薇临危决断，冰山智慧初显锋芒！临时庇护所暗藏杀机，信任考验再度来临！黑暗水道无尽延伸，终点是希望还是更大阴谋？龙牙能否苏醒？薇薇如何破局？迷雾重重，真相一角揭开，更大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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