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二层，一间被布置得极其舒适安静的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绿意，阳光温暖而柔和。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柔软的大床，一张舒适的沙发，以及……一张对着窗户摆放的崭新画架，旁边堆放着顶级品质的颜料和画笔。
池瑾松将沉睡的卓新帛轻轻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薄被。陈医生再次做了检查，确认他的生命体征平稳。
“池先生，患者的身体极度虚弱，长期的抑郁和营养不良让他的生理基础很差。心理上……”陈医生斟酌着措辞，“他有着极其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重度抑郁。孤儿院的经历是根源，而近期画作的被强行剥夺和售卖，对他而言等同于再次被‘掠夺’和‘背叛’，这几乎摧毁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安全感，导致病情急剧恶化。他需要长期、专业的治疗，以及一个绝对安全、稳定的环境。”
池瑾松站在床边，凝视着卓新帛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不安颤动的睫毛。那张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带着一种破碎的美感。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虚弱却执着地说：“阿松……找到那个叫阿帛的孩子……他在地下室的墙上画过一只蓝色的鸟……翅膀断了……可他还在画……他需要光……替我……给他光……”
“他会好起来的。”池瑾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像是在对卓新帛承诺，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用最好的资源，请最好的专家。这里，就是他的安全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尤其是赵家父子——不得靠近。”
陈医生点头应下，退出去安排后续治疗事宜。
池瑾松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世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声音恢复了商界巨擘惯有的冷硬与精准：
“查赵明哲。从他和我母亲姜明莉在国立美院做同门开始，所有交集，事无巨细。重点查他收养卓新帛的全过程，特别是当年那家‘慈心孤儿院’的详细内幕，卓新帛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赵明哲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池瑾松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查清楚，赵明哲对我母亲，存了什么心思。我要最快、最详细的报告。”他回想起赵明哲听到母亲去世消息时那失态的反应，绝非仅仅是旧友的悲伤。
挂断电话，池瑾松的目光再次落回床上沉睡的人。他走到那个崭新的画架前，拿起一支未拆封的钴蓝色颜料管。蓝色……卓新帛的深渊，也是他最初的色彩。池瑾松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复杂。
“阿帛……”他低声念着母亲对这个男孩的称呼，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颜料管，“姜妈妈的光，迟到了很多年。但现在，我接你回家了。你的画，你的世界，不会再被任何人夺走或玷污。好好睡吧，醒来后，这片深蓝，由你自己来决定它的意义。”
套房内只剩下池瑾松和沉睡的卓新帛。他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的绿意与远处的城市轮廓。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
奢华却冰冷的画室内，时间仿佛凝固。赵明哲像一尊被抽干了灵魂的泥塑，僵立在原地。墙壁上，卓新帛和姜明莉的画作无声地散发着巨大的压迫感，那些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蓝，此刻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嘲弄地注视着他。池瑾松离开前那句“需要真实的解释”如同冰锥，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和伪装。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有力。两名身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保镖推门而入，分立两侧。随后，一个穿着考究、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是池瑾松的首席特助，林晟。
“赵教授，池先生让我来和您聊聊。”林晟的声音温和有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请坐。池先生希望，在卓先生醒来之前，我们能对过去的事情，达成一个清晰的共识。”他做了个手势，指向沙发。
赵明哲机械地挪动脚步，跌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却感觉如坐针毡。林晟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打开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我会先陈述我们目前己掌握的部分信息。您可以补充，或者纠正。”林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平静，“首先，关于慈心孤儿院。表面上是因资金链断裂和管理不善倒闭，但实际控制人王振海，因虐待儿童等多项重罪，在孤儿院倒闭前三个月被捕，最终判处无期徒刑。卓新帛先生，是当时被解救的儿童中，身心受创最严重的一个。他在地下室被囚禁的时间最长，遭受的暴力也最频繁，对吗？”
赵明哲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灰败，艰难地点了点头。
“您与姜明莉女士，明面上是美院油画系的同门，但经过多方确认，您对她存在暗恋关系。”林晟的语调没有起伏，却精准地刺中了赵明哲最隐秘的痛处，“姜女士生前，一首致力于儿童艺术教育和心理救助项目。她是在去慈心孤儿院做义工时，发现了在地下室墙上画画的小卓新帛，并对他给予了特别的关注和暗中保护，甚至试图为他寻找领养家庭。但她的努力，因为池家当时的内部动荡和孤儿院本身的黑暗，未能成功。”
赵明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姜明莉……那个如阳光般明媚、才华横溢又充满悲悯之心的女子，是他心底尘封多年、不敢触碰的白月光。她的死讯，对他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孤儿院倒闭前夕，混乱不堪。是您，”林晟的目光紧紧锁定赵明哲，“在当时并非完全符合领养条件的情况下，通过一些……非公开的渠道和人脉关系，迅速办理了收养卓新帛的手续，将他带离了那个魔窟。从法律程序上看，您是他的救命恩人，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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