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凄冷，映照着庭院中的修罗场。血腥气与湖水的湿气混杂，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柳轻尘缓缓睁开眼，剧烈的痛苦如同退潮般从灵魂深处撤离，留下一种陌生而奇异的“完整感”。身体依旧沉重，肺腑的灼痛并未消失，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坚韧薄膜包裹，不再能轻易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一种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正艰难地试图破开坚硬的冻土。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对身体的控制依旧生涩而艰难。方才那场发生在灵魂层面的惊天动地契约，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别乱动。”一个冰冷而带着明显疲惫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是叶孤鸿。“剑契初立，你这破身体还没适应我的魂念，想再死一次吗？”
柳轻尘立刻停止了动作，只能转动眼珠，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蒙面人的尸体横陈在地，断臂残兵散落，昭示着不久前那短暂却血腥的交锋。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远处墙根下——那个胸口有着恐怖剑伤、本该昏迷的黑衣人头领，不见了！
只留下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和墙壁上那个被撞出的蛛网般裂痕的浅坑。
“人呢？！”柳轻尘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在脑中发问。
“哼，倒是有点保命的小玩意儿。”叶孤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爽和更深的虚弱，“燃血遁符？还是某种替死傀儡？仓促之间，竟让他溜了一缕残魂。”
柳轻尘的心沉了下去。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逃脱，后患无穷。
“现在知道怕了？”叶孤鸿嗤笑，“刚才若不是我及时醒来，你早成了尸体一具。能捡回条命，还顺带解决了杂鱼，知足吧。”
柳轻尘沉默。确实，若非这剑魂，他此刻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但危机并未解除。
“他……会带更多人回来吗？”
“废话。”叶孤鸿语气淡漠，“所以，在你这破车散架或者追兵到来之前，要么恢复点行动力，要么等死。”
话音未落，柳轻尘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叶孤鸿的魂念波动也变得极其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
“你……”柳轻尘察觉到他的异常。
“强行催动剑契，又镇住你体内反噬……消耗太大了……”叶孤鸿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我得……沉眠片刻……小子……自己撑住……”
那声音最终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识海中那柄虚幻小剑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极致，几乎难以察觉。
沉重的疲惫感如同山岳般压向柳轻尘的意识和身体。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昏睡过去。
他咬破舌尖，利用那一点尖锐的刺痛强行保持清醒，艰难地挪动视线，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具黑衣人尸体。那人腰间，似乎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皮囊。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他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朝着那具尸体爬去。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破烂的衣衫和虚弱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肺部的抽痛和肌肉的哀嚎。
短短几步距离，却漫长得如同跨越生死。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凉的皮囊。他用颤抖的手指，笨拙地解开系带，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出。
几块干粮，一个水袋，一些散碎银两，还有……一個小巧的玉瓶。
玉瓶上贴着标签，写着“回春散”三个字。
是疗伤药！
希望之火骤然点燃。他迫不及待地拔开瓶塞，也顾不得分辨药性，将里面不多的药粉尽数倒入口中，又抓起水袋狠狠灌了几口，将药粉冲下。
一股温和的暖流自腹中升起，缓缓流向西肢百骸，虽然微弱，却真实地缓解了一些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感。
他靠在冰冷的尸体旁，大口喘息着，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喘息之机。
夜色更深，庭院中死寂无声，只有风吹过血腥味的呜咽。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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