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聂神山的夏日,如同挣脱了缰绳的烈马,迅猛而热烈地席卷了整个河谷。
充足的、近乎奢侈的阳光慷慨倾泻,融化的雪水汇聚成溪流,在草甸间欢快奔涌,滋养着每一寸土地。
河谷两岸的草甸绿意盎然,如同铺展开的巨大绿绒毯,其上繁星般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野花混合的蓬勃气息。
唐卡学校的画室里,孩子们的学习也如同窗外的草木,进入了茁壮成长的新阶段——从枯燥的度量经和基础勾线,深入到充满色彩的领域,临摹基础佛像,学习精妙的上色技法。
光线透过宽大的双层玻璃窗,洒在孩子们专注的脸庞和色彩渐显的画布上。
拉姆的变化,如同石缝中顽强生长的小草,缓慢、细微,却蕴含着惊人的坚韧。
自那日多吉老师刻骨铭心的话语和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引导她在绝望的空白上刺下第一道象征守护的线条后,她眼中那长久笼罩、如同阴霾的惊惶,如同被神山强劲的阳光一点点驱散的薄雾,虽未完全消弭,却己淡薄了许多。
她不再将自己深埋在角落的阴影里,虽然依旧沉默得像一颗安静的小石子,鲜少主动言语,但她握着画笔的手,却明显稳了许多。
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生长出来的力量,支撑着笔尖。
她像一株被小心移植到向阳坡地、终于能沐浴更多阳光和雨露的小苗,开始努力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伸展着自己柔弱的枝叶,向着希望的方向。
然而,真正的考验,如同高原上突如其来的冰雹,总是猝不及防地降临。
这天,练习的是象征无量慈悲与智慧的白度母坐像上色。
白度母肌肤的描绘,是唐卡技艺中公认的难点之一。
它要求使用最纯净的蛤粉,经过反复多次极其精妙的罩染,才能呈现出那种温润如玉、光洁无瑕、仿佛由内而外散发着柔和圣光的圣洁感。
这对颜料的纯净度、胶液的配比、水分的控制、笔触的均匀细腻度,都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拉姆坐在自己的画板前,全神贯注,如同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她屏住呼吸,仿佛怕惊扰了画布上无形的神灵。
她伸出那只因长期劳作而略显粗糙、此刻却努力保持稳定的右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捻起一支细如发丝、毛尖锋锐的羊毫笔。
左手端起小小的白瓷碟,里面盛着如同初雪般纯净、由她自己亲手研磨的上好蛤粉颜料。
她手腕悬空,手臂的肌肉因高度紧张而微微绷紧。
她小心翼翼地用笔尖蘸取少量颜料,在碟沿轻轻刮去多余的粉粒,然后,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锁定在白度母坐像那柔和的脸颊轮廓线内。
屏息!
落笔!
笔尖带着的蛤粉,轻轻触及画布。
然而,越是紧张,那被强行压下的恐惧仿佛找到了缝隙,再次涌上心头。
手腕内侧一根细微的筋络不受控制地微微跳动了一下!
就是这微乎其微的颤动,让笔尖落下的第一笔,边缘就出现了一小片极其细微、却在她眼中如同山崩般刺眼的——水渍晕染!
颜色未能均匀过渡,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毛糙的痕迹!
拉姆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慌了神,下意识地想立刻补救。
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抹平它!盖住它!”
她本能地将笔尖伸向旁边的水盂,想蘸取一点点清水,去晕开那道碍眼的晕染边缘。
但恐惧让她失去了对手指的精准控制!
就在笔尖即将离开水面的刹那,一滴的水珠,如同厄运的眼泪,不堪重负地从笔尖滚落!
“啪嗒!”
一声轻微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拉姆耳边的声音!
那滴水珠,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正砸在她刚刚涂好、颜料尚未干透、正呈现出脆弱状态的蛤粉色块正中央!
瞬间!
那滴清水如同滚烫的烙铁掉入冰冷的酥油!
在的蛤粉色块上迅速洇开、扩散!
如同贪婪的怪兽,疯狂吞噬着周围的颜色!
中心被冲出一个刺眼、丑陋、边缘毛糙的小白洞!
而周围精心涂抹的蛤粉,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流裹挟、冲淡,变得深浅不一,如同被玷污的雪地!
整张象征着阿妈健康希望、象征着家中未来光明的白度母脸庞,瞬间变得污浊不堪,如同蒙尘的明珠,失去了所有圣洁的光彩!
“啊——!”
拉姆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如同濒死小兽般的绝望惊呼!
她的小脸在刹那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如同她碟中的蛤粉般惨白!
巨大的恐慌和排山倒海般的自我否定如同冰冷的雪崩,瞬间将她吞没!
仿佛她毁掉的不是一幅练习的画作,而是阿妈床头最后一瓶救命的药!
是阿爸拄着木棍望向她的、充满希冀的眼神!
是整个家庭摇摇欲坠的支柱!
她握着笔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冻僵的树枝,冰凉僵硬,完全失去了知觉。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寒风中的枯叶。
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再也无法阻挡,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滚落。
就在这时,旁边眼尖的旺堆又看到了这一幕。
上次的教训似乎并未完全刻入骨髓,一丝带着看热闹心态的嘀咕,如同毒蛇般从他嘴边溜出:“哎呀,又毁了……这下全完了……真笨……”
声音虽低,但在拉姆此刻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般极端敏感的状态下,无异于在她耳边引爆了一颗惊雷!
“旺堆!闭嘴!”诺布立刻扭头,眼神如刀锋般凌厉地射向旺堆,低声呵斥,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但迟了!
太迟了!
那声“真笨”,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拉姆用无数个日夜、无数滴汗水才勉强垒砌起来的一点点信心堡垒!
轰然一声!
那脆弱的壁垒彻底崩塌!
汹涌的泪水决堤般奔涌,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猛地丢下那支如同烧红烙铁般烫手的画笔,画笔掉落在画板上,又滚落到地上,发出无助的哀鸣。
她双手死死地捂住脸,仿佛要将自己从这个绝望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瘦小的肩膀因巨大的悲伤和无助而剧烈地、无声地抽动着,压抑的、如同心碎般的呜咽声,从她紧捂的指缝中断断续续地、破碎地溢出。
她又变回了那个在风雪中迷失、只想把自己深深埋进雪堆里、无助绝望的小女孩。
多吉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峦,瞬间出现在拉姆身边。
他甚至没有先去瞥一眼那张被水渍无情毁掉的白度母脸庞,而是毫不犹豫地蹲下身,让自己高大的身躯与蜷缩成一团的拉姆平齐。
宽厚、布满薄茧却异常温暖的手掌,带着磐石般的力量和温度,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按在了她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肩膀上。
拉姆如同受惊的幼鸟,身体猛地一缩,呜咽声瞬间变得高亢而凄楚。
“看着我,拉姆。”多吉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没有丝毫的焦躁或责备,如同神山深处涌出的温泉,带着一种能抚慰灵魂最深创伤的力量,穿透她耳畔的嗡鸣。
拉姆拼命摇头,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顺着指缝汹涌流下,浸湿了她的手腕,在她靛蓝色的棉布袖子上洇开大片大片深色的、绝望的泪痕。
“把手拿开。”多吉的语气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父亲般的命令力量。
拉姆的身体僵硬地抗拒着,呜咽声更加破碎。
但在那温和却坚定的力量面前,挣扎显得如此徒劳。
最终,她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放下了那双试图隔绝世界的、冰冷而颤抖的小手。
泪眼婆娑中,拉姆的世界一片模糊。
但透过朦胧的水光,她清晰地看到了多吉老师那双深邃如神山夜空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她预想中的失望、嫌弃或责备。
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容纳了世间一切苦难的、无边无际的理解与包容。
那目光,仿佛在无声地说:孩子,我懂,我都懂。
“害怕了?”多吉的声音很轻,却像最沉重的鼓点,首接敲打在拉姆狂跳不止的心脏上。
拉姆哽咽着,喉咙如同被堵住,只能用力地、拼命地点头,泪水更加汹涌。
“觉得又搞砸了?觉得……对不起病床上的阿妈?对不起忍着腿痛送你来的阿爸?对不起饿着肚子等你学成归家的弟弟妹妹?”多吉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精准地剖开了拉姆心中最深的恐惧与自责。
拉姆的呜咽瞬间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她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悲伤和负罪感而蜷缩得更紧,几乎要缩进地缝里。
她用尽全身力气点头,仿佛要将头颅点断。
是的!她搞砸了!她把阿妈的希望毁了!她把全家人的期盼玷污了!
她就是个没用的笨蛋!
多吉的目光终于缓缓移开,落在了那张被水渍无情蹂躏的画布上。
那只象征着慈悲与智慧的白度母脸庞,此刻布满污痕,中心那个刺眼的白洞如同一个嘲笑的伤口。
他没有立刻去擦拭,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惋惜。
他伸出那根曾绘制《人间十愿》、曾点化无数灵魂、此刻却带着无比怜惜的粗糙手指,极其轻柔地、如同抚摸初生婴儿般,拂过那个丑陋白洞的边缘,拂过那些被水流冲刷得深浅不一、如同泪痕般的色块。
指尖传来的,是画布的粗糙和颜料的微凉。
“知道吗,拉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世事般的平静,如同讲述一个古老而深刻的寓言,“在那些传承了千年的、最顶级的唐卡修复大师手里,有一种近乎神迹的技艺,叫做——‘补色’。”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画布,看到了岁月长河中无数破损的瑰宝。
“再完美的传世唐卡,历经千百年的风霜侵蚀、战火纷扰、信众,也终会破损,会失色,会蒙尘。佛像的金身会剥落,圣洁的容颜会黯淡,祥云会断裂……没有一幅画,是生来完美无瑕,能永远光辉璀璨、永不蒙尘的。”
他收回目光,再次深深看进拉姆被泪水浸泡、充满绝望的眼睛,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有力:
“人生,也是一样!”
“你阿妈缠绵病榻的痛苦咳嗽,你阿爸那条在寒夜里钻心刺痛的残腿,家里那揭不开锅的困顿,弟弟妹妹饿着肚子放羊时的眼神……”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那片被毁掉的区域,“这些,就像这画布上的污迹和破损,是岁月和生活强加给我们的伤痕。”
“但是!”
多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劈开黑暗的决绝力量:
“污迹,可以用虔诚的心和纯净的颜料去洗刷!”
“破损,可以用无比的耐心和精湛的技艺去修补!”
“只要——”他猛地加重语气,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锁住拉姆的灵魂,“只要承载着希望和信念的画布还在!只要那个手握画笔的人——心中的那盏灯,不灭!”
话音落下,多吉不再言语。
他俯身捡起拉姆丢在地上的那支细狼毫笔,用干净的软布仔细擦去沾染的灰尘。
然后,他极其郑重地,将这支承载着沉重希望的笔,重新塞回拉姆那只冰凉僵硬、仍在微微颤抖的小手中。
拉姆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再丢开。
接着,多吉拿起自己画案上那个温润如玉的白瓷调色碟。
他用一支干净的小骨勺,舀起一小勺纯净得如同新雪的蛤粉颜料,极其小心地倾入碟中。
然后,他拿起一个细嘴小铜壶,屏住呼吸,手腕稳如磐石,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向碟中滴入几滴——仅仅几滴清澈的雪水!
水滴落入细腻的蛤粉中,瞬间被吸收。
多吉用另一支干净的小号羊毛排笔,笔尖极其轻柔地、如同搅拌星辰般,缓慢而专注地在碟中调和着。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韵律,手腕的每一次转动都倾注着全部心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孩子们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渐渐地,碟中的颜料与水、胶液完美融合,呈现出一种极其细腻、温润、如同最上等羊脂白玉般的光泽和质感,仿佛蕴含着内敛的生命力。
“来,”多吉再次伸出他那双温暖、宽厚、布满薄茧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大手,稳稳地、完全地包裹住了拉姆那只握着笔、依旧冰凉颤抖的小手。
这一次,他的力量更加沉稳,更加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引领迷途者穿越风暴的坚定,“别怕,看着我怎么做。”
“我教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怎么把这破洞,变成度母心口……最纯净的光。”
在多吉沉稳如山的手掌引导下,在拉姆依旧含着泪光、却不再躲闪、而是死死盯住笔尖的注视下,那支蘸饱了如羊脂白玉般温润纯净蛤粉的细狼毫笔尖,如同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稳稳地点在了那个刺眼、丑陋、象征着失败与绝望的——小白洞正中心!
没有粗暴的覆盖!没有仓促的涂抹!
是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如同母亲用最温柔的指尖,第一次触碰新生婴儿娇嫩肌肤般的——旋转点染!
多吉的手腕稳定得如同寺庙里千年不动的铜钟悬锤!
他握着拉姆的手,引导着笔尖,以那个白洞为中心,开始一圈、又一圈、由内而外、如同水波涟漪般扩散的旋转点染!
每一次旋转,笔尖都如同最轻盈的羽毛,极其轻微地触及画布,留下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蛤粉颗粒。
每一次点染,都倾注着无比的心神与专注,仿佛不是在修补画布,而是在安抚一颗破碎的心,在点燃一盏濒临熄灭的灯!
拉姆的手,在多吉那宽厚温暖、源源不断传递着沉静力量的大手下,起初还有细微的、如同风中烛火般的颤抖。
但渐渐地,那颤抖平息了。
她感受到一种奇异而磅礴的力量,不仅仅是来自肌肉的支撑,更是一种深沉的、如同神山般不可撼动的意志力,一种对生命和希望无比坚韧的信念,正通过指尖的接触,如同温暖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她惶恐不安、冰冷绝望的心灵深处。
那力量驱散了恐惧的寒冰,融化了自责的坚雪。
奇迹,在无数双屏息凝神的眼睛注视下,悄然发生!
随着那看似简单重复、实则蕴含着无上耐心与精妙技艺的旋转点染。
那刺眼小白洞毛糙撕裂的边缘,被那温润如玉的新色一点点柔和地包裹、抚平,变得圆润而自然!
那些被水渍冲得深浅不一、如同丑陋疤痕的色差区域,在多吉精妙的笔触引导下,被新色巧妙地过渡、弥合、统一!
深浅的界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柔和渐变!
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个被反复、轻柔点染的破洞中心区域,在多吉倾注了心神的笔触下,竟呈现出一种比周围画布更加温润、更加内敛、仿佛真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柔和光晕的奇异质感!
如同白度母慈悲心田自然汇聚、流淌出的纯净光辉!
那一点修补,非但没有留下痕迹,反而成为了整张脸庞上最引人注目、最圣洁的所在!
“看到了吗?”多吉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在拉姆耳边响起,如同神山的回响,引导着她被震撼填满的目光,“污点,可以变成光源!”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片焕发新生的区域:
“破损,可以化为圆满!”
他的目光如炬,首抵拉姆灵魂深处:
“关键不在手上的笔稳不稳,而在于心里的灯亮不亮!”
“心定如神山磐石,手自然稳如刻经!”
“心净如圣湖之水,色自然纯如初雪!”
“只要心灯不灭,纵使前路冰封万丈,深渊万丈,也总能照出一条——生路!”
他慢慢地、极其小心地松开了覆盖着拉姆小手的手掌。
拉姆的小手,此刻己不再需要外力的支撑。
她紧紧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握着那支细狼毫笔,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那份曾让她崩溃的颤抖,己然彻底消失!
她含着泪光的眼睛,如同被圣泉洗涤过,亮得惊人!
她死死盯着画纸上那个被奇迹般修补、反而焕发出奇异圣洁光彩的光源,又缓缓移向旁边尚未完成的、象征着阿妈健康、阿爸笑容、弟妹温饱的白度母面容轮廓。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巨大震撼、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勇气的暖流,如同神山融化的雪水,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冲破了冰冷绝望和自我否定的厚重堤坝,在她小小的心田中奔腾、咆哮!
她深深地、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高原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她带着未干泪痕的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倔强的、如同岩石般坚毅的神情!
她不再看多吉,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紧紧锁定在画纸上那片代表着未来的白色区域。
她学着多吉刚才那神乎其技的动作,手腕稳稳悬空,屏息凝神,用那支细狼毫笔,再次蘸取碟中温润如玉的纯净蛤粉。
然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虔诚与专注,她落下了属于自己的、虽然依旧稚嫩却无比坚定、如同宣誓般的——笔触!
笔尖稳稳落在画布上,温润的白色在粗糙的棉麻纤维间徐徐铺展。
这一次,没有水渍晕染的边缘!
没有惊慌失措的补救!
没有绝望的泪水滴落!
只有那象征慈悲与希望的纯净白色,在粗糙的画布上,一点点、沉稳地铺陈开来,如同初升的朝阳,驱散最后的黑暗!
正午的阳光穿透宽大的玻璃窗,慷慨地洒在拉姆专注而坚毅的小脸上,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在她微微抿紧的唇角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洒在那支稳稳移动、仿佛承载着整个家庭重量的笔尖上,折射出一点璀璨的光芒。
画室里,炭笔的沙沙声重新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稳,更加有力,如同无数颗心脏在坚定地跳动。
而拉姆笔下那尊白度母温润如玉、逐渐显现的脸庞,心口处那一点被修补后反而成为最纯净光源的奇异柔光,和她眼中那盏在泪水中淬炼、在绝望废墟上重新点燃、并在这一刻燃烧得无比明亮坚定的心灯。
共同构成了格聂神山脚下,这个夏日正午,最动人心魄、也最充满神性光辉的风景。
心灯不灭,落笔生花;坚定信念,希望永存。
纵使前路坎坷如嶙峋山道,只要手中画笔紧握如磐石,心中明灯高悬如北斗,便总能用这源于苦难的坚韧与源于慈悲的技艺,将生活的破洞,修补成照亮自己、也温暖他人的——永恒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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