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雪峰山的晨雾还没散，石根就扛着锄头往梯田走。他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密密麻麻的红疹，痒得钻心——这己经是半个月来的第三拨疹子了，先是村里的牛，接着是孩童，现在连壮劳力都没能幸免。
山背村的梯田从山谷叠到山顶，像架在云端的天梯，祖祖辈辈靠这千级梯田种水稻过活。可自从上个月上游的“白老爷”在山坳里开了个“药材作坊”，梯田的水就变了味，以前清得能看见鱼虾，现在泛着淡淡的黄绿色，浇过的禾苗蔫头耷脑，连田埂上的艾草都枯了半截。
“石根哥！不好了！”村口的狗娃光着脚跑过来，裤腿上的红疹比石根还密，“我娘刚才栽秧的时候，突然倒在田里，浑身抽搐，跟之前二牛家的牛一样！”
石根心里一沉，扔下锄头就往二牛家跑。二牛家的院坝里，几个村民正围着他娘，有的掐人中，有的往她嘴里灌姜汤，可她脸色发青，嘴角挂着白沫，手脚抽搐得像筛糠。二牛蹲在地上哭：“前天我家的牛就是这样没的，现在轮到我娘了……”
“肯定是那作坊搞的鬼！”村民老栓爷拄着拐杖，指着上游的山坳，“白老爷说那是‘正经药材坊’，我昨天偷偷去看，里面堆着些黑糊糊的东西，还往溪水里排污水！”
石根想起去年去溆浦县城卖米时，见过“平民诊所”的告示，上面写着“包国维大夫专治疑难杂症，不分贵贱”。他咬了咬牙，转身回屋翻出攒了半年的三块大洋，又用布包了些泛绿的田水和枯艾草：“我去县城找包大夫，你们看好二牛娘，别再喝溪里的水！”
二牛赶紧塞给他两个红薯：“石根哥，路上小心，白老爷的人在山口设了卡，别让他们发现。”
石根把红薯揣进怀里，顺着梯田的田埂往山下走。晨雾里，他的身影在层层叠叠的田埂间穿梭，像只倔强的山雀，明知山有虎，却偏要往虎山行——他知道，这一去，不仅是为了二牛娘，更是为了山背村这千级梯田里的生计，为了全村人的命。
重庆平民诊所的午后，包国维刚整理完湖南山区的医疗点资料，就见一个浑身是泥的汉子闯进来，手里攥着个布包，气喘吁吁地喊：“包大夫……山背村……好多人病倒了……”
这汉子正是石根，他一路赶了三天三夜，脚上的草鞋磨穿了底，脚趾甲里嵌着泥和血。包国维赶紧扶他坐下，接过布包——里面的田水泛着黄绿色，枯艾草的叶片上沾着层细小的黑颗粒，凑近闻，有股淡淡的刺鼻味，像极了手册里记载的“工业汞污染”特征。
“你仔细说，村里的水是什么时候变味的？有没有外人来开作坊？”包国维拿出纸笔，眼神凝重。
石根喝了口热水，缓过劲来：“上个月，山下的白老爷带了几个外地人，在山坳里开了个药材作坊，说是‘提炼草药精华’，没过几天，溪水就变浑了。先是牛喝了水抽搐，后来小孩身上长红疹，现在大人也开始病倒了……”
“白老爷？”包国维的超强记忆瞬间翻涌，他想起三个月前王司令送来的“湖南劣绅名单”，其中就有溆浦县的白启山，备注栏写着“勾结日本商人，疑似私开化工厂，提炼有毒原料”。而手册里的“汞污染危害”页明确记载：汞蒸汽吸入或污水饮用，会导致神经损伤，出现抽搐、红疹，严重者危及生命。
“曼卿，柳爷爷，立刻准备医疗物资！”包国维抓起手册，翻到“汞中毒解毒法”，“山背村的病是汞污染，得用‘金钱草+还魂草根’煮水排毒，再配合针灸‘曲池’‘血海’穴缓解红疹，晚了就来不及了！”
苏曼卿迅速打包医疗箱：“我带了金钱草干品和还魂草根，还有消毒用的艾草和银针，就是山背村的梯田难走，得准备防滑的草鞋和登山绳。”
柳爷爷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这是‘解毒膏’，能治皮肤红疹，我再配点‘清毒茶’，让村民日常饮用，预防中毒加深。”
陈大哥皱着眉：“白启山在当地有势力，还设了关卡，我们首接过去，怕是会被他拦下来。”
“我们分两路走，”包国维指着手册里夹的“山背村梯田地图”——这是他根据湘西梯田分布图和石根的描述画的，“你带五个兄弟，伪装成山货商人，去山口引开白启山的人；我和曼卿、柳爷爷跟着石根，从梯田的后山小路绕进去，先给村民治病，再找污染源。”
出发前，包国维把还魂草的正常样本交给石根：“你记住，这种草的根能解毒，要是路上遇到白启山的人盘查，就说我们是来帮村里种还魂草的，能卖钱，他贪财，说不定会信。”
石根接过样本，重重地点头：“包大夫，你们放心，就算拼了命，我也会把你们带进村！”
山背村的梯田像条巨龙，盘旋在半山腰。包国维跟着石根，踩着湿滑的田埂往上走，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田埂窄得只能容下一只脚，下面就是几十丈深的山谷，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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