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诗溪江峡谷的晨雾,把枫香瑶寨的吊脚楼浸得发潮时,蓝秀正坐在绣架前,指尖刚碰到红丝线,手背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痒。她猛地缩回手,看着手背上蔓延的红疹——从指缝到手腕,密密麻麻的小红点连成一片,抓挠后渗出血珠,沾在绣布上,像朵难看的血花。
这是诗溪江畔独有的“枫香瑶绣”,靠天然染料上色,红的取枫香树汁,蓝的采江边蓼蓝,绣出的瑶锦能卖上好价钱,是寨里几十位绣娘的生计。可自从上个月山下的“福顺染料坊”送来一批“现成染料”,说“不用熬煮,上色更快”,绣娘们的手就接连出了问题:先是阿巧的指尖脱皮,接着是桂婶的手背红肿,现在连最年轻的蓝秀,也没能逃过这怪病。
“秀妹子,你还绣啊?”阿巧挎着绣篮走进来,她的手缠满布条,声音发颤,“我娘刚才看了,说这是‘染邪’,让我别再碰染料,可下个月就要交瑶锦给广州的客商,不绣怎么活?”
蓝秀放下绣针,看着桌上那罐福顺染料坊的红色染料——粘稠的液体泛着油光,不像天然枫香汁那样有草木香,反而带着股刺鼻的酸味。她想起三个月前,沙洲村的远房表姐来串亲戚,说她们寨得了怪病,是重庆来的包大夫治好的,还说那位包大夫懂“汉药”,也懂“瑶药”,连“矿毒”都能解。
“我去重庆找包大夫。”蓝秀突然说,她把染了血的绣布塞进怀里,又从箱底翻出个蓝布包,里面装着攒了半年的西块大洋,还有外婆传下来的《枫香染谱》——上面记着所有天然染料的配方,是寨里绣娘的命根子。
“你疯了?”阿巧拉住她,“诗溪江的峡谷这么险,雨季又容易滑坡,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去?再说寨老说了,外来的大夫都是骗子,不让我们出去求医!”
蓝秀掰开阿巧的手,眼神坚定:“不出去,我们的手就废了,瑶绣也没了。要是我走了,你就把《枫香染谱》里的天然染料配方教给大家,别再用福顺染料坊的东西。”
她没敢告诉阿巧,昨晚她偷偷去了染料坊附近,看到几个穿黑褂子的人在往染料里掺东西,嘴里还说着她听不懂的日本话——这染料肯定有问题,而寨老收了染料坊老板的好处,根本不管绣娘们的死活。
清晨的雾还没散,蓝秀背着绣篮,顺着诗溪江的石阶往下走。江水湍急,拍打着岩石,发出“哗哗”的响声。她的绣鞋很快被露水打湿,脚底板磨出了水泡,可她不敢停——她知道,这一去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手,更是为了寨里几十位绣娘的生计,为了枫香瑶绣的传承。
走了两个时辰,突然下起暴雨,石阶变得湿滑。蓝秀脚下一滑,摔在石阶上,绣篮里的《枫香染谱》掉在江水里,被冲走了大半页。她赶紧爬起来,追着江水里的书页跑,脚下的水泡破了,疼得她首咧嘴,可她还是死死抓住了那页记着“枫香汁解毒”的纸——这是唯一的希望,不能丢。
重庆平民诊所的岭南草药区,包国维正和老林一起整理鸡骨草的干品——这位广东来的老伙计,是他上个月联系的岭南草药行家,据说能识得百种岭南草药,尤其擅长用本地药材解“湿热毒”。
“这鸡骨草要是配着还魂草煮水,能解不少重金属毒。”老林捏起一根鸡骨草,指着叶片上的细毛,“就是得选带根的,根上的绒毛越密,解毒效果越好。”
包国维刚点头,就见个浑身是泥的姑娘闯进来,手里攥着半页湿淋淋的纸,头发上还滴着水,一进门就哭:“包大夫,求你救救枫香瑶寨的绣娘!我们的手都长了红疹,渗血发痒,连绣针都拿不住了!”
这姑娘正是蓝秀,她一路赶了西天西夜,鞋子磨穿了底,脚背上的红疹因为淋雨更严重了。包国维赶紧扶她坐下,接过那半页纸——上面画着枫香树的图样,旁边写着“枫香汁能缓染毒,无效则‘石毒’所致”。
他的超强记忆瞬间被激活——重生前看过的《民国岭南染料污染档案》里,记载过1923年(民国十二年)广东枫香瑶寨“砷中毒案”:松井余党走私含砷的工业染料,通过本地染料坊卖给瑶寨绣娘,砷中毒会导致皮肤红疹、溃烂,严重者伤及内脏,而天然枫香汁只能暂时缓解,无法根治。档案里还提到,染料坊老板姓黄,是松井在广东的联络人,常以“改良染料”的名义向瑶寨倾销有毒染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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