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刚要把扇子收回袖中,谢景行突然抬手攥住扇骨。
他用的力气极大,指节瞬间泛白,几乎要捏碎温润的湘妃竹。沈清辞还没反应,就听“咔哒”一声——她没复位的暗扣被攥得弹开,三寸银针“嗖”地刺进他掌心。
“王爷!”她惊得想抽回扇子,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
银针刺入处渗出血珠,顺着扇骨淌下,染红扇面竹影。谢景行像没知觉,目光死死盯着血晕,瞳孔缩得很紧,像看到了什么让他窒息的画面。
“你干什么?”沈清辞急着去掰他的手,指尖触到他的血,心头一烫,“松手!针上有毒!”
他这才回神,却没松,抬眼时眼底痛楚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混着血丝:“别用它打我,清辞,别用这把扇对我动手。”
沈清辞动作顿住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谢景行。那个冷静自持的摄政王,此刻像被戳中痛处的孩子,掌心流着血,眼神里的疼比伤口更甚,嘴唇都在发颤。
银针还扎在他掌心,血珠不断涌出,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像极了码头烧尽的余烬。沈清辞看着那刺目的红,突然喉咙发紧——他攥得那么用力,分明是自己往针尖上撞,像在惩罚自己。
这扇到底藏着什么,能让他痛到不顾性命?
谢景行终于松手,银针“咔”地缩回扇骨,掌心只留个细小血洞,血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他看着自己渗血的手,又看看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一个字,喉结滚得厉害。
“这把扇……不一样。”他重复道,声音沙哑得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沈清辞捏着扇柄的手发颤。她能感觉到,这话是从骨头里挤出来的真心话。他掌心的血还在流,可他的痛分明在心里,像有把刀在反复搅动。
“哪里不一样?”她追问,声音放轻,“不就是一把扇子吗?就算是宸妃的旧物,如今也只是……一把扇子了。”
“不是因为她。”谢景行突然打断,语气急得反常,眼底血丝更密,“不全是。”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不全是因为宸妃?那还有什么?是因为他亲手做的,还是因为……这扇见证了不能说的事?
风卷着茉莉花瓣落在他流血的手背上,白得刺眼。“清辞,答应我,以后别用它对我动手。”他的目光太烫,带着恳求,“换任何东西都好,鞭子、石头……哪怕是你的手,都可以。唯独这把扇,不行。”
沈清辞怔住了。
他竟说出这样的话。仿佛这扇是禁忌,她用它碰他一下,都比鞭子抽在身上更让他难承受。她看着他眼底近乎脆弱的执拗,想起昨夜他悬在自己颈间的手——同样的克制,同样的挣扎。
这扇在他心里,到底是疤,还是痣?
谢景行见她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半步,掌心血珠滴落在她裙角,像粒暗红的朱砂,与她后颈的痣遥遥呼应。“算我求你。”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卑微。
沈清辞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说不出话。心头涌起莫名的酸涩,像喝了口凉透的茶水。她好像触碰到了他坚硬外壳下最柔软的地方,那里藏着他不敢示人的痛。
“为什么?”她忍不住追问,声音带着急切,“这扇到底藏着什么?你告诉我,我就答应你。”
谢景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眼底慌乱一闪而过。他别过脸看天空,云飘得很快,像在逃。沉默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说不出来吗?”沈清辞往前一步,几乎贴到他面前,扇子故意晃了晃,“还是说,这扇关联着你不敢让我知道的事?比如……宸妃的死因?”
最后几个字像石子投进深潭,谢景行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雷劈中。他猛地转回头,眼底痛楚瞬间被戾气取代,抓着她手腕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许提她!”
沈清辞疼得蹙眉,却没退缩,迎上他的目光:“怎么?戳到痛处了?”
他盯着她,目光像淬了毒的冰,可冰下面藏着汹涌的怕。僵持片刻,他忽然松开手,力道收得太急,差点让她踉跄摔倒。“与你无关。”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掌心的血滴落在扇面上,那滴暗红的血珠正好落在墨竹根部,晕染开来,像画师未干的墨,给竹影添了抹诡异的艳。
沈清辞看着那抹血痕,心头一紧——这扇面,竟像是在“饮血”。
“谢景行!”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在廊下回荡,带着决绝,“你不敢说,是不是因为这扇沾过血?是不是……和宸妃的死有关?”
谢景行的脚步顿住了,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像块石头。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按住自己的掌心,血不断往外渗,染红了袖口,像在无声承认,又像在抗拒。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原来这扇骨里藏的不仅是毒针,还有人命,有谢景行不敢触碰的罪孽,像根刺,扎在他心头,一碰就痛。
谢景行终究没再回头,玄色衣袍卷着风,消失在月洞门外,背影透着仓皇,像在逃离什么。廊下只剩下沈清辞,和那把沾了他血的墨竹扇。
血珠在扇面上晕开的痕迹,像幅未完成的画,添了几分凄厉的艳。沈清辞用指尖碰了碰那抹暗红,触感冰凉。
她刚才的话太冲了,像一把刀,剖开了他的伤口,也划伤了自己。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听着他那句压抑的“不许提她”,沈清辞突然觉得,“替身”或许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正困在过去的泥沼里,而她,不知不觉间也被拖了进去。
掌心的血……扇面的血……宸妃的死……
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盘旋,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她想起他说“换任何东西都好,哪怕是你的手”,那句纵容像温水,漫过心里的冰层。
他不是不怕疼,只是怕她用这把扇碰他。是怕血腥气染了她,还是怕回忆让他失态?
沈清辞将扇子贴近鼻尖,竹香里混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他身上的松木香。这味道让她想起他拾扇时的指尖、耳尖的红、那句卑微的“算我求你”。
心头因“替身”而起的怨怼,被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困惑,有探究,还有一丝羞于承认的怜惜。像看到一只受伤的孤狼,明明可以远离,却忍不住想靠近。
她找了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扇面上的血痕,动作轻得像在呵护珍宝。血渍留下淡淡的印记,像给竹影镶了道红边,再也褪不去了。
“罢了。”她低声自语,将扇子藏进袖中,“不问了。”
不是不想知道,是突然觉得,有些答案该等他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强逼来的,只会是更深的伤口。
风又起,吹落几片茉莉花瓣,落在擦过血痕的帕子上,白得晃眼。沈清辞望着谢景行离去的方向,飞檐隐在树影里,像个沉默的剪影。
这把藏着锋刃与秘密的扇子,己成了她和他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痛里藏着心,血里裹着意。这场关于旧物的拉扯,才刚刚开始,而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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